陸燎“嗯嗯”兩聲,戀戀不舍地收回黏在謝予寒身上的視線:“好的醫生,我下次一定注意。”
醫生在自己的光腦上簽着治療方案,看陸燎外表似乎有些柔弱,加上大病一場,人更顯得可憐,忍不住教育嘀咕幾句:“不要以為自己進了軍校就是正規軍了,就算是正規軍也還要訓練好幾年的,逞什麼能啊你這孩子,真以為能以一敵百啦?”
陸燎在這種事上很乖順,不帶頂嘴的,低眉順眼應和醫生:“對對,不好意思醫生,我這樣也是給你添麻煩了。”
醫生倒也沒想讓陸燎這樣道歉,她歎了口氣,回頭囑咐護士接下來的治療怎麼做,才又扭頭對陸燎道:“我救回過傷勢比你還重的軍校學生,我知道你們這些孩子上進拼命,但是身體也不是這樣消耗的,受傷了,難受的可不止你自己,想想其他人,瞧二皇子着急的,你昏迷的這一晚上,人家一直待在病房裡等你醒來……你倆可是情侶,不要讓你男朋友太擔心。”
她這話意味深長,指向明顯得過了分,陸燎再聽不懂就奇怪了,隻好咳嗽一聲以作掩飾。
謝予寒則沉默:“……”
謝予寒金發下耳根又紅了,盡管心裡有些回暖的高興,他還是解釋:“……醫生,我們不是情侶。”
與他同時開口的還有滿臉坦然的陸燎:“好的醫生,我會注意的。”
謝予寒:“?”
你就這麼承認了?
陸燎假模假樣給他使個眼色,他在安撫醫生呢,免得又被唠叨。
醫生沒聽見謝予寒遠遠的解釋,隻聽到了陸燎懇切的回答,于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那樣就好,不打擾你了,好好休息吧。”
說完醫生就離開去往下一個病房,護士幫陸燎重新貼好膏藥,也去查房了。
房間裡隻剩下了謝予寒和陸燎。
謝予寒撥弄着帶來的花,興緻缺缺,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陸燎坐在病床上,看着他撥弄花。
今日是陰天,沒有太陽,但模拟出百葉窗質感的窗戶仍透進了幾分白晝的光。
青年唇抿成一條直線,湛藍的眼睛專注地盯在花上,像是那花有什麼玄妙的細節,他非要盯穿不可似的。
他人半倚着窗台,微微弓着背,襯衫因為這個動作而緊貼了青年的身體,顯露出那流暢的腰線來,那腰很細,細的像是一雙手就能環住。
陸燎就看了一眼,目光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急急挪開,假裝去欣賞了謝予寒帶來的花。
他不太知道那花叫什麼名字,花的色調總體是清澄的藍,比起謝予寒的眼睛,要淺上那麼一點;舒展開來的五片花瓣瓣尖還透着淡淡的白,長相似乎有些樸素,但不失可愛。
“我帶藍星花來的時候,還有點猶豫。”
終是謝予寒打破沉默,不鹹不淡地開了口。
陸燎愣了一下,眼珠挪動,落到青年身上,安靜地聽他講。
謝予寒也和他對視,那藍色的湖面一片平靜,波瀾并未掀起:“我知道,你喜歡木香花,隻是……這個季節的首都,沒有木香花。木香花也太小,留不在花瓶裡。”
高中時他經常抱着書從學校小樹林路過,就看見陸燎在長長走廊兩邊的長凳上随便挑選一處躺着懶懶午覺,少年臉上蓋着書,在微風襲來的時候會拿開,黑眸就望向了頭頂的木香花,片刻才會滿意地閉上眼睛繼續小憩。
謝予寒想,他應是享受到了微風卷起的花香。又撞過幾次逃午自習的人,偶爾陸燎會發現經過的謝予寒,索性拉着好學生一塊兒逃課消磨午休時間,拉着謝予寒一起嗅嗅木香花甜膩的味道。
所以謝予寒猜,陸燎或許真的很喜歡木香花。
陸燎也想到了自己的高中逃課生涯,幹笑一聲:“我确實比較喜歡木香花……”
“嗯,我知道。”謝予寒不意外地應了一聲,又說,“我沒法帶過來,就隻能給你帶了藍星花……希望你喜歡。”他低眸,擡起手指輕輕碰了碰花瓣,弄得花朵顫了一顫。
陸燎剛想說“你帶什麼花我都會喜歡”,就見謝予寒猛地掀眼看他,說話語氣陡然加重:“但是,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給你藍星花嗎?我其實很生氣,本來我什麼花都不想給你帶的。”
陸燎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低低地說:“抱歉,讓你擔心了。”
他設下緊急聯系人的一刻,其實沒想過光腦能自動聯系緊急聯系人的第一位,隻是想着要是自己出什麼事,謝予寒能第一個趕過來見他最後一面。
“陸燎,你不能什麼都自己扛。”謝予寒輕聲說,“你每次都會抱怨我什麼都不告訴你,你又何嘗不是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呢?這根本不對啊!”
青年眼眶微微泛起了紅,“我們不該是并肩嗎,不是誰把誰護在身後,你不會願意我永遠保護你,我也不願意一直做被你保護的角色!”
陸燎緘默。
确實,他無法辯駁。他總是要求謝予寒坦誠,雖然慢慢雙方也會通知對方自己在做什麼,但陸燎還是習慣性地想一聲不吭把問題解決了,再告訴謝予寒。
這不算真正的信任。
謝予寒走到他床邊,坐下,剛剛還惱怒的表情收斂,含上了幾分忐忑:“所以……我們可以敞開天窗說亮話嗎?再多說點,我會告訴你我要做什麼,也希望你可以告訴……”
“可以。”陸燎打斷他,說,“可以,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
銀發青年定定地盯着謝予寒:“你也……不要遮掩,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