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被踹倒在地的胡禮,楚熙南被劃開皮膚露出白骨血肉模糊的手,以及被這隻手拽住的怔忪中的倚明窗。
什麼鬼?這把匕首為什麼沒能刺入他的心髒?死亡攻擊的任務也會失敗嗎?
倚明窗清楚地聽見了自己孱弱的呼吸聲,耳朵裡灌進涼風,腦袋的血被風吹冷,刺激着他的神經,他覺得腦袋疼得厲害,被楚熙南拽住的那隻手清楚地感受到傷口湧出的滾燙及黏糊的血液。
人群摩肩擦踵,往後避開出一個空地,留出的圈裡隻有楚熙南、倚明窗及地上的胡禮三人。
秦關琳踩地跳出人群,搶過楚熙南的劍橫刃在胡禮的脖子前,挑開她擋住臉的衣襟,稍稍驚訝,“胡禮?你為何在這?”
圍觀的人議論紛紛。
“胡禮?”
“那個用萬木陣邪術殺同門的胡禮?”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有胡異萬那樣的爹,其女也是這般。”
“萬木陣殺了人,鎮妖珠因此被毀。被妖怪殺害後死去的修士,都是因為她啊!”
……
人人憤起讨伐胡禮,越來越難聽的話從他們口中說出。
易安撥開衆人走進圈内,先望了眼倚明窗,又低頭看向胡禮,他向前打算扶起她時,秦關琳攔住他,“擔心她傷人。”
易安輕歎,“她不會的。”
秦關琳搖首,“她能殺你第一次,也能殺你第二次。”
聞言,胡禮大笑,笑完後她的眉眼微彎,躲避開易安探尋的視線,她怨怨瞪了眼秦關琳,“是啊,我可是誰都會殺的女魔頭。你的哥哥秦關晖,也是被我殺死的。”
“胡說。”秦關琳不信,橫眉冷對,“你跟我回淩山,你所做的那些壞事必須有個交代。”
胡禮合目又開,不再搭理秦關琳,溫柔的眼眸轉了轉,落到楚熙南淅淅瀝瀝往下流血與身旁人十指相扣相握的手上,“楚熙南,你若不死,我還會再來殺了你。”
她卷袖擋臉,一陣猛烈的風刮了過來,黃沙彌漫,陣法破裂,妖鳴震耳。
易安擡劍劈開了彌漫在空中的黃沙,視線清明後,胡禮消失不見了。
沒了陣法的保護,周圍虎視眈眈的妖怪再次進攻,修士們亂做一團,劍光亂飛,叫聲凄慘。
關芝枝暗罵一聲,提劍斬掉飛近的妖怪,以血作媒,再次設陣。
血陣發光散落人群周圍,陣成後,她吐出一口血,轉眼望向另一旁的楚熙南。
楚熙南接刃的右手化為了白骨,被附在匕首上的靈力源源不斷地吞食着他的身軀。
他沒能等到倚明窗的回答,強撐在胡禮離開後放下了支撐自己的力氣,閉眼靠倒在倚明窗的肩窩,他聲音虛弱,“别離開我……”
蜷在他腳腕上的金蛇也跟着顫抖,它仰頭望了眼倚明窗,又縮回了腦袋。
倚明窗與之相扣的手忍不住發抖,酸澀的喉間不停地吞咽口水,他求助地看向關芝枝,聲音顫抖,“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他的驚慌是因為沒完成任務要扣除所有積分嗎?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靠在他身上的楚熙南從右手開始慢慢化為白骨,衣袖下的那隻手空空地垂着。
關芝枝費力走近,拉起楚熙南還未化為白骨的左手把脈,她商量問道:“王享,你願意為了楚熙南舍棄生命嗎?”
【宿主,最後一次機會!】
“自然。”倚明窗毫不猶豫,将楚熙南靠放在一旁樹上。
關芝枝又問,“一命換一命,你真舍得?”
倚明窗點頭。
關芝枝食指點在金蛇腦袋,一道靈光湧入蛇的體中,她捧起金蛇放到倚明窗的手臂上,金蛇張口就咬。
血液流入金蛇體中,楚熙南化為白骨的身軀重新長出血肉,倚明窗驚訝地張開唇,完全忽視了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的感覺。
另一旁的秦關琳急忙趕過來,她瞪着眼看了眼金蛇,又看了眼半身為白骨的楚熙南,要拽開金蛇,“李岩,你不要命了!”
關芝枝用劍鞘擋住她的手,“這是他自己的決定,你無權插手。”
倚明窗一愣,與秦關琳相視時,他莞爾。
秦關琳果然比秦關晖聰明。
靈蛇一族為土壤,它的主人是它所容納木根的樹,被吸食血液的人便是滋潤樹木的水。樹木茂盛,其水必失。
楚熙南軀體重塑,倚明窗身死隻在一瞬間。
吸飽血的金蛇餍足地回到楚熙南的身上。
易安姗姗來遲,接住了摔倒在地的倚明窗,他詫異地看了眼金蛇,片刻便判斷出當前局勢,便擡首看關芝枝,“祥雲派便是這般鼓勵他人一命換一命的?”
關芝枝擦去嘴角鮮血,“你情我願的事罷了,怨不得誰。”
易安緊緊捏住了手,掌心裡的手指穿入了肉裡。
李岩為了楚熙南,死了兩次。
秦關琳微微歎氣,忽覺心髒疼得厲害,她左手捂心,回想起胡禮的話,心中思緒一時染上了恐慌,拿出八卦鏡,對着鏡子喊了幾聲,“哥?秦關晖?”
八卦鏡變亮,呈現的畫面是大片紅色。
秦關琳右眼皮猛地跳了起來,“秦關晖,你别吓我!你在哪呢?”
無人應她。
年幼時兩人失去了父母,秦關晖拉手将她拉扯大,兩人在街上賣藝或是乞讨,食不果腹衣不遮身。他們被人揍過,在寒冬裡相擁取暖,也上山一起摘過野果,雖然總是為生計發愁,但他們總是歡聲笑語。後來畫眉撿了他們回淩山,他們不再流浪,有了一個家。
颠沛流離也好,錦衣玉食也好,她一直都覺得秦關晖是她的主心骨,隻要有秦關晖在,她便不會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