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不喜歡他。”扶疏奇怪,“他得罪過你?”
沉冥面無表情:“沒有。”
扶疏:“你臉很臭。”
沉冥:“我就長這樣。”
蛇怪看不見他們,轉頭追着衆人逃遁的方向而去。
它身形粗大,幾乎占據了整個甬道,扭動中差點掃到扶疏身上。沉冥迅速背身,面貼面将人壓到牆上:“小心。”
他們本是旁觀者,若觸到這裡的活物,就會被強行拉入這段記憶中,成為實實在在的存在。這是篡改扭曲他人回憶的常用手段,但顯然并不是他們此行的目的。況且若是被莫向秋察覺,恐怕第一個捅的不是蛇怪,而是他們。
甬道窄小,沉冥壓得極緊,扶疏背貼着冷硬的山岩,差點要透不過氣,不得不微微仰起頭。
但對方身上的冷香蓋過了蛇怪的腥臭,多少讓他好受些。
蛇怪在沉冥背後遊動。
扶疏等了一會,忍不住低聲抱怨:“這破蛇怎麼那麼長。”
他說話時小腹微顫,呼吸撩在沉冥頸間。
沉冥沒搭話。
“到現在也看不見尾巴。”扶疏嘀嘀咕咕,“等它爬完,沙棠他們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我們還要追……”
他突然停住了。
下方傳來清晰的觸感,二人身體緊密相貼的某處,慢慢起了變化。扶疏怔了片刻,猛然擡頭,鼻尖撞到沉冥下巴,痛的他嘶了一聲。
沉冥偏開臉,頸側逐漸顯出青筋。
“什麼情況?”扶疏的睫毛掃在青筋上,一時有點慌,“凡人的身體……跟我們不一樣嗎?”
他幼時有記憶起就已經是山神了,清心寡欲大半輩子,自然不知道凡人遇到這種事什麼樣。
沉冥不知為何,半天沒答他。
“哥哥……”扶疏心髒狂跳,下意識想把他推開,又怕他撞到身後的蛇怪。于是陷入進退兩難的糾結,不敢妄動。
蛇怪扭動的幅度陡然變大。
沉冥的衣角幾乎刮到蛇鱗,扶疏餘光瞥見,趕忙摟住人的腰,往裡一按。
沉冥擡手抵住了牆。
“别動。”他低喝,語氣比平時重。
扶疏手一僵。
沉冥頓了頓,又道:“沒什麼不一樣。”
沒了下文。
扶疏:“……哦。”
不明白,也不敢問。
山主大人隻能老老實實維持着姿勢,強迫自己忽視那股奇怪的力量。
兩人在狹窄的黑暗中相抵,一面是貼地緩行的巨蛇,一面是堅不可移的岩壁,哪邊都不是退路。
要命的是手還牽着,肌膚相觸的地方隐約發燙,扶疏覺得有些燥。但他連指尖也不敢動,生怕又把沉冥給怎麼着了,隻好咬牙忍着。
不知過了多久,蛇怪身形漸窄,終于遠去。
身上一輕,扶疏撐着石壁微微喘氣,渾身緊繃的肌肉總算松懈下來。
沉冥退開些,垂眸看他。
“你看什麼?”扶疏往上看是沉冥的臉,往下看又不敢,視線躲了一陣,明智地停在洞口方向,“蛇跑了。”
沉冥問:“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扶疏莫名其妙,“我才要問你沒事吧?你剛剛……”
他支吾兩聲,又閉嘴了。
“抱歉。”
“抱什麼歉?”扶疏更莫名其妙了,“為什麼要抱歉?你救了我一命。我現在就是個山都爬不動的廢物凡人,要是被蛇怪發現,我就得埋這裡了。”
沉冥又盯着他看了片刻,轉頭拉着人朝外走:“追。”
循着蛇行痕迹走了一段,洞口的光線隐透過來,空氣也涼了不少。忽聞前方有人打鬥,伴随着巨蛇不斷撞擊岩壁的轟隆聲,聽上去戰況激烈。
“沙将軍,接着!”莫向秋攀在洞岩上方,側臂用力抛出劍。
沙棠飛身一躍,穩穩接住:“那你呢!”
莫向秋爽朗一笑:“我用鞘就行!”
沙棠自己的劍已斷在地上,沾着血迹,劍刃割下的幾片蛇鱗反着五彩冷光。
轟隆!
蛇頭從側方襲來,沙棠蹬住岩壁,起躍旋身,借着下墜之力,一劍刺在赤蛇左瞳!
赤蛇慘嘯一聲,狂甩蛇頭。沙棠雙手握住劍柄,猛一踹蛇眼,連人帶劍彈出數丈,滾了一身灰才刹住。
“将軍小心!”
被救出來的七人在下方看見,驚呼出聲。
他們已經扛過一輪蛇攻,盔甲歪斜破損,頭發淩亂,滿臉傷痕。眼瞧着巨蛇再次逼近,沙棠朝他們喝道:“先走!”
扶疏剛趕來就聽到這句,忍不住吐槽:“這時候要是先跑了,那這幾個人也太沒良心了。”
“若是不走,”沉冥淡淡道,“他們來救人的意義何在?”
扶疏一時語塞。
那七人顯然也十分慌亂,有幾個看着想沖上去幫忙,但兩手空空,武器早不知被蛇怪抛到了哪裡。另外幾個作勢要跑,見同伴沒動靜,都不願意做第一個落荒而逃之人。
“發什麼愣啊?”莫向秋松手落到青蛇頭頂,長臂囚住蛇頸,揮起劍鞘朝蛇瞳一頓猛刺。巨蛇掙紮起來,晃得他聲音忽大忽小,忽遠忽近:“快——他媽跑啊!老子要拖——不住了!”
話剛說完,他就連人帶鞘被甩飛出去,哐當一聲砸到牆上,重重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