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鹹山,青烏祖墳。
小道士灰頭土臉靠在樹蔭下歇息,旁邊胡亂丢了幾把鏟子,沾着濕泥。前方天坑已被土填了大半,隻剩十餘副棺材還擺着沒下葬。
天際雷光一閃,轉瞬出現三道身影,小道士眼睛一下就亮了。
“山主大人!神君大人!”他趕緊爬起來,跌跌撞撞迎上去,“真是多謝你們哇,幫我把祖宗找回來。”
“這不是沒找齊呢嗎。”扶疏快步走到天坑旁,“聽說少了具屍體,怎麼回事?”
“不是少了,”青烏的臉又皺起來,“是多了。”
沉冥瞥了伶倫一眼。
“什麼?”伶倫慌慌張張湊上前,“方才我們把屍體都放回棺材後,不是還有一副空棺嗎?”
“我在等你們的時候,又仔細檢查了一遍。”青烏指着天坑道,“這裡面的棺材坑全部填滿後,還多出了十幾副棺材,包括空棺在内。我都堆在這裡了。”
扶疏繞到那些沒下葬的棺材旁,棺木已經朽爛得看不出樣式。
他問青烏:“都爛成這樣了,你如何辨别哪些是多出來的?”
“因為裡面的屍體我都不認識哇。”青烏攤手,“你們從陰府帶出來的那些,有的不是我祖宗。”
沉冥擡掌破開其中一副棺材,屍臭撲面而來。
幾人都掩住口鼻,探頭去看,見棺内屍體皮肉缺損,面目全非,像是被火灼燒過一般。而之前碰到的變異白兇,四肢和面容皆完好,與此屍對比鮮明。
扶疏又問青烏:“你确認過了,你的祖宗們全都在?”
“都在都在,一具不少。”青烏被屍臭熏得不行,退開幾步,“但這些多出來的屍體,我認真看了,都辨不出身份。”
“嘿,還真是。”伶倫一一掀開棺材闆,每具屍體都燒得面目全非,“這些人死得也太慘了,親娘都認不出。”
“小疏,過來。”沉冥在空棺前站定。
“怎麼了?”
扶疏湊過去,發現棺蓋上有一處淡淡灼痕,很不起眼。
“……是鬼火?”扶疏猛然反應過來,“我知道了!”
原來如此。
伶倫和青烏吓一跳:“知道什麼了?”
“你們都退開些。”扶疏囑咐,自己反倒往前幾步,站在天坑邊緣。
伶倫和青烏不明所以,但見神君已經依言退開,也忙不疊往後縮了一大截。
扶疏擡手起勢,腳下土地應召而動,傳出隆隆巨響。霎時間,天坑内沙土亂濺,數百副棺材同時飛出,而天坑本身還在不斷擴大掘深。
“山主大人!”青烏忍不住驚呼,“那些是我剛埋……”
沉冥側首。
伶倫一把捂住青烏的嘴:“好孩子,少說兩句。等會我陪你重新埋。”
青烏:“唔,唔唔……”
扶疏驚天動地搗騰了一陣,終于停了手,烏發青袍不染纖塵,回頭喚道:“你們來看。”
原本的天坑已經擴大了數倍,新翻開的地方土壤潮濕,裡頭密密麻麻全都是棺材。
與青烏祖墳的整齊有序不同,這些新挖出的棺材橫七豎八躺着,有些甚至堆疊在一起,給人感覺下葬時很匆忙。
青烏呆呆出聲:“這是……”
“看着像是個亂葬崗。”伶倫用扇子拍掉靴上的土,“小青烏,你的祖宗們還挺缺德。怎麼把墳建在别人頭上?”
沉冥道:“不是亂葬崗。”
亂葬崗都是野屍,無棺無冢,有些甚至連裹屍布都沒有。
“這些屍體被裝進棺材才下葬,看得出埋屍人對他們還是尊重的。”扶疏思忖,“隻不過時間匆忙,量又大,來不及一一挖坑,隻好這樣處理。”
描述完這些特征,他本能聯想到一種情況——戰争。
若此處曾發生過一次慘烈戰役,結束後,幸存者就地伐木造棺,将同伴屍體掩埋;又出于某種原因,不得不盡快返回故國,便會留下此景。
但有一點十分奇怪。
巫鹹山近百年來,沒有任何戰争記載,這些凡人的屍體必然是埋于百年以前。那他們為何不會腐爛?
“哦!我懂你的意思了。”伶倫恍然,“多出來的十幾副棺材,都是屬于這片無主墳地的。管他們什麼身份,反正不是小青烏的祖宗,埋回去就是了。”
扶疏卻覺得這事更複雜了。
空棺上的鬼火痕迹是刀哥留下的,他看似随手一抛,實則不動聲色帶走了一具無名屍。基本可以肯定,此番挖墳其實是他授意小鬼王,目的就是找到這具無名屍。
至于小鬼王拿屍體練習招魂術,大概率也是刀哥有意引導。因為這些屍體面容毀壞,無法判斷身份,隻能通過尋找亡靈來辨别。
當時在陰府密室,無名屍已經魂魄歸體,但因為不是青烏祖宗,所以沒有變異,這才沒被扶疏他們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