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許久未見故人，對方忽然就這麼栩栩如生站在面前，一時百感交集。但眼下情況不允許他叙舊，不光是沉冥在，以前的自己也在，這……太混亂了。

所有念頭攪和在一起，扶疏隻憋出一句：“老黃這個孫子，居然偷看我洗澡。”

沉冥挑眉。

“來得正好，”畫中扶疏朝化卿伸手，“把衣服給我。”

“哦。”

化卿打量兩人片刻，狐疑地繞過他們，正要遞衣服，忽然又收了手。

“不對。”他又繞回到扶疏身前，“你們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扶疏想都沒想，立刻往水裡一指：“他。”

畫中扶疏也道：“自然是我。”

“……”

化卿懵了半天，小聲嘀咕：“還以為你們會争一下，沒想到現在的妖怪這麼佛。”頓了頓，又補了句，“不過你挺有眼光的，小疏哥哥确實好看。”

扶疏老臉一紅。

“别貧嘴，”沉冥沒好氣，“送你的衣服去。”

化卿還沒出聲，岸上和水裡的扶疏同時怒道：“你兇他做什麼？！”

沉冥：“……”

這回輪到化卿驚訝了。

他盯着扶疏看了半天，道：“我覺得你不像是假的诶。”

“不，”扶疏斬釘截鐵，“我是假的。”

“好吧……仔細一瞧，确實比小疏哥哥老上一點。”化卿将長袍朝水裡一抛，“接着！”

畫中扶疏精準接住。正準備出水，想了想，又沖岸上兩人喊：“你們兩個，轉過去。不許偷看。”

化卿懶懶往石頭上一靠，抱臂擡了擡下巴：“轉過去！”

沉冥欲言又止。

扶疏趕緊扯了扯他袖子：“你先别罵人，我晚點跟你解釋。”

沉冥頓了片刻，果真轉過去，閉上了眼。扶疏也默默轉身，沖身後道：“不稀罕看你，趕緊穿好出來。”

好想死。

背後一陣窸窸窣窣，畫中扶疏很快穿好衣服，将身上的水珠化去：“行了，轉過來吧。”

兩人這才回身。

化卿溜達到畫中扶疏身後，邊替他理頭發，邊道：“小疏哥哥，我看他們不像壞人。”

扶疏很欣慰：“我們确實不是壞人。”

但他想了想，實在不知道怎麼解釋。換位思考，若是某天突然跑來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說他隻是畫中人，他估計會一拳打爆那人的狗頭。

畫中扶疏顯然也這麼想，目光在二人當中來回遊移，末了道：“另一個不像壞人。但這個和我長一樣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不對不對，”化卿摸着下巴搖頭，“我覺得正好相反，白衣服的那個才像壞人，看着兇巴巴的。”

畫中扶疏溫聲反駁：“既是好人，為什麼要冒充我呢？”

“說不定是因為欣賞你，覺得你好看。”化卿說得有理有據。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旁若無人掰扯上了，完全沒管當事人就在面前聽着。

扶疏拿餘光去瞄沉冥，神君的表情讓他琢磨不透，像是不滿，又像是無奈。但扶疏總覺得，他其實并沒有很生氣，否則也不會一直安靜聽着，不出聲打斷。

最後還是扶疏自己忍不住了，咳了兩聲，試探道：“那個……打擾一下。你們方才，有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化卿問：“你指什麼東西？”

“就是很突兀的那種，”扶疏擡手比劃，“不屬于這裡的，一下冒出來的東西。”

畫中扶疏一揚下巴：“你們啊。”

扶疏噎住。

沉冥點點頭：“說得不錯。”

“哥哥，”扶疏瞪他，“你是哪邊的？”

沉冥道：“自然是你這邊的。”

扶疏歪頭想了想，這話好像也沒毛病。

“罷了。”扶疏擺擺手，“山中野物多，我感應一下，看看那孫子躲在哪。”

說着，盤腿而坐，閉眼要探出仙力。

畫中扶疏卻不高興了，一個箭步沖上前，捉住他手腕：“你在我的地盤，扮作我的樣子，現在還想用我的山？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吧。”

“用一下怎麼了？”扶疏同樣覺得被冒犯，“你又不損失什麼，氣性怎麼這麼大。”

“明明亂闖進來的是你們，怎麼還好意思說我氣性大？”

扶疏從沒想過，自己的臉居然能做出如此讨厭的表情，氣得猛然起身，擡腿踢了人一腳。

“你敢踢我！”畫中扶疏瞬間炸毛。

兩人扭打在一起，互相揪衣服扯頭發，不分彼此。

沉冥：“……”

他似乎是想出手，但又不确定該幫誰。猶豫的空檔，化卿搶先沖上來，用力把兩人掰開：“你們先别打架，停下，停……不許打架！！！”

兩人這才停了手，氣呼呼整理衣裳和頭發。

“小疏哥哥，”化卿沖畫中扶疏道，“你不覺得奇怪嗎？他能感應你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