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華一愣,起身朝腳下望,卻見府門外不知何時站了兩個人,身影高挑。
他縱身躍下飛檐,吊兒郎當晃悠到兩人跟前,抱臂問:“你們誰啊?”
“棣華公子是吧?”扶疏客客氣氣欠身,“我和哥哥是崇吾人,來姬尾遊玩,路過此地時不慎丢弄了盤纏。瞧這義林王府氣派得很,想來空房也多,不知可否借宿一段時日?等我們找到活幹,攢夠了銀兩,就會離開。”
棣華打量他們半天,問:“多久?”
扶疏想都不想就答:“中元節前後。”
“行。”棣華點頭,“你們随我來吧。”
說罷,轉身進了門。
“……”
這麼痛快?
扶疏本以為要和他掰扯幾個來回,還準備了好些腹稿。盯着他背影看了一會,悄聲道:“哥哥,他好像還挺好說話的。”
“别太早下定論。”沉冥不置可否,“進吧。”
三人一路沿着内廊,迷宮似的繞了老半天,把府内各色園林、荷塘、亭台樓閣都賞了個遍,才終于來到膳堂前。
堂内燈火通明,義林王攜一大家子正在用膳,圍着圓桌。他見棣華來了,立刻起身道:“好大兒!你終于肯來吃飯了。”
“你想錯了,我不是來吃飯的。”棣華趾高氣昂,“方才在外頭撿到兩個人,沒錢。騰兩間空屋給他們住!”
義林王還沒開口,緊挨着他坐的小姑娘柳眉一豎,啪地扔下筷子:“你怎麼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撿人?上回撿了個小屁孩,把我的脂粉罐子全打翻了,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那又怎麼了。”棣華不以為然,“你不是也把他門牙敲掉了嗎,流了好幾碗血呢!”
扶疏剛要進屋,聞言趕忙收腳。
好家夥,這義林王府的人怎麼一個比一個暴躁。
“那是他活該!”姑娘不依不饒,“爹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多兩個人不光多兩張嘴,還要給他們配侍衛,灑掃丫鬟,管雜嬷嬷……你算過這些嗎!臭文盲!”
“禮雲!”義林王輕斥一聲,“怎麼和你哥哥說話的。”
“爹,你就知道護他!”禮雲氣得把飯碗一推,“我不吃了!”
桌上其他人都見怪不怪,繼續安心吃飯,連頭也懶得擡。
“不吃天要塌了?”棣華冷笑一聲,“餓死你剛好,落個清淨。”
禮雲杏眼一瞪:“你再說!”
“就說,我怕你啊!”棣華得寸進尺,還朝她做了個鬼臉,“少吃點,再吃胖成豬了都。”
“棣華!”義林王擡高音量,“不許欺負你妹妹。”
禮雲叉起纖腰,抓了桌上的筷子就朝他扔。棣華輕車熟路往旁邊一讓,筷子直沖扶疏面門飛來,被沉冥擡指夾住。
沉冥抛了筷子,低頭問:“好說話?”
扶疏:“……”
“你們兩個,休得胡鬧!”義林王終于坐不住了,“當着外人的面動手,像什麼話!棣華,先将人帶進來。”
棣華大搖大擺進去,路過禮雲時還哼了一聲,大有不氣死她不罷休的氣勢。
扶疏跟着進屋,淺淺行了個禮:“見過義林王。”
沉冥負手站在他旁邊,一臉木然。
禮雲原本氣呼呼瞪着棣華,無意掃了眼兩人,見扶疏如此風雅俊朗,愣神了一瞬。再看到一旁的沉冥,眼睛霎時亮了。
“教子無方,讓兩位見笑了。”義林王煞有介事清了清嗓,“你們是遇到什麼難處了?若是需要錢财,本王倒是可以略施援手。”
“王爺誤會了。”扶疏笑道,“我們在崇吾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并不缺錢。隻是遠道而來,弄丢了盤纏,暫時回不去。所以才想着借宿。”
“爹,你别老把人想那麼壞。”棣華不屑,“又不是人人都沖咱家錢來的。”
禮雲這次居然破天荒沒怼他。
“我們确實隻是借宿。”扶疏又補了句,“至于丫鬟侍衛那些,也不需要。禮雲姑娘不必多慮。”
“……公子誤會了。”禮雲突然扭捏起來,“我方才一時沖動,唐突了二位公子,實在抱歉。”
“你犯什麼病?”棣華看她的表情像是見了鬼,“為什麼突然夾着嗓子說話。”
禮雲猛地給了他一肘子,痛得他彎下腰去,立刻告狀:“爹!她又打我!”
“你們兩個能不能正經點,多大的人了。”義林王歎氣,“真是不成器。”
“義林王莫要憂心。”扶疏好言相勸,“我瞧公子和小姐性格直爽,從不委屈自己,倒是極難得的好品性。”
“是嗎?”義林王給他哄得高興了些,“沒想到你還挺有眼光。”
扶疏抽了抽嘴角,配合露出一個笑。
嘴甜果然管用,義林王打量二人片刻,道:“我瞧你們二人也有眼緣,便暫時在我府上住下吧。來人!”他轉身召來丫鬟,“尋兩間空房,帶這兩位公子過去。”
“那個……爹,”禮雲小聲插嘴,“我院中剛好有兩間空屋,前些日子才打掃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