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的手很冰，冷意透過布料侵入皮膚，像是回到了蒼雲峰的那片寒潭裡。

也是那一瞬讓度淵冷靜了下來，原來還在幻境中，隻是幻境太真實，讓他一時分不清真假。

他見站在白府大門的度憫突然回頭看了過來，感受到度憫的視線，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接着就見度憫揚起戲谑的笑，表情誇張，眼裡滲着邪氣，“化了魔又化怨，你究竟是多想殺我？”

語氣森森的，看着比世間任何一個魔更像魔。

度淵回頭看向身後，見白無生不知什麼時候又活了過來，周身黑霧缭繞，隻是身上已然沒有半分活人的氣息，眼白翻着，成了厲鬼，一晃三步地靠近度憫。

“還我妻子。”他嘴裡不停咕哝着，但話語渾濁讓人聽不清。

也許不是說給别人聽的，隻是身死心滅，隻記得這個執念。

他身後跟着滿府奴婢侍衛，同樣是抱着殺心靠過來，白府的家主和夫人都已經死了，他們也沒了活着的念頭，隻想為這個家報仇——殺了面前這個惡魔。

“——殺了面前這個惡魔！”

他們的心聲彙聚成一團，明明無人張嘴，卻齊聲響徹雲霄。

整座府邸被怨氣籠罩着，怨氣滔天，漸漸的空中竟凝出一團黑雲，源源不斷地給已經成為了厲鬼的白無生渡怨氣。

真是……螳臂當車。

看着浩浩蕩蕩殺來的人，度憫笑得更張揚，更肆意：“既然你們這麼喜歡這裡，那就永生永世囚于此地吧。”

末了，他身形如鬼魅，還沒看清招式，白無生的頭就被切斷。

隻見他拎着白無生的頭飛上黑雲，以頭為眼，布下邪陣。瞬間狂風翻湧，周邊的邪魔聽召湧來，頃刻間就把白府裡所有活人吞噬。

不用他出手，白府的奴婢侍衛就剩一副枯骨，有的甚至連身軀都沒了，化為新的怨……

度憫站在黑雲上，眼眸微垂，望着如同煉獄一般的白府，沒了神情。

良久，他才飛身離開。

路過附近的小鎮時，他忽然被一個滿臉着急的小姑娘撞了一下，活人的溫度瞬間沖散了他身上的邪氣。

那個小姑娘擡頭看了他一眼，又慌忙跪下，似是見他溫潤如玉氣質不凡，把他當做了仙君，哭着請求庇佑。

“神仙，救救我們吧。”

度淵挑眉，原本淡漠的臉多了幾分神情：“你叫我神仙？”

“嗯！”小姑娘重重點頭，眼睛裡布滿淚水，“我從未見過你這樣好看的人，不是天上來的神仙，還能是什麼？”

度憫被她這番話逗笑了。

“小姑娘，真正的神仙是不會輕易出現在人間的，更不會因為你要死了而出手救你。不過……我今天高興，說吧，你想讓我做什麼？”

“救救我們鎮。”小姑娘說着朝他磕了幾個響頭。

“方才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刮起了一陣狂風，把驚魔鈴刮得晃蕩作響，久久不停。”

“鎮上的人都瘋了。”

世人皆知，驚魔鈴是不會被風吹響的，方才過境的狂風應是那群湧去白府的邪魔，速度過快，常人看不到也正常。

“那好辦，都變成聾子不就好了。”

“聾子什麼都聽不見，更不會因為驚魔鈴的聲響而發瘋。”

度憫唇邊揚起陰柔的笑意，他擡手一揮，無數道金絲湧向小鎮。很快小鎮裡的人便安靜了下來，連那些發瘋的人也都恢複了正常。

小姑娘錯愕地擡頭，神仙已經不在原地了，而她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

最後與鈴鎮有關的虛像，是浮現在白府大門外的黑霧上的，是域湖靈珠記錄的最後一段幻景。

度淵思忖片刻，問：“是不是少了一段？”

澹台青憐搖頭：“域湖靈珠要附在活人身上才能發揮作用，少了的那段，應該是白如心死後的事。”

直到那人把靈珠取下來，附在自己身上才又有記載。

幻景結束，那團濕濕的煙霧也不見蹤影了。

度淵環視一圈，見白無生已然悄無聲息地飄到了空中，不再是煙霧的形态，而是懸在府邸上空，吸着府裡的怨氣還原肉身。

了解清前因後果，度淵才明白，怪不得白無生殺不死，因為真正的白無生早就不存在了。

被困在這座府邸裡的隻是一個因執念形成的怨，能一直困于此地不死不滅，是因為域湖靈珠殘餘的仙力，也是因為度憫布下的陣。

澹台青憐身形一動，也閃到空中。

他手中凝出一柄冒着寒氣的劍，劍尖指向陣眼，輕輕一揮，一道排山倒海的劍氣沖過去，籠罩在府邸之上的陣便破了。

“锵——”的一聲，黑霧散盡。

白無生也消失了。

數百年前聽召而來的邪魔也慢慢蘇醒，它們睜開眼的那一刻，便是覺得囚禁這麼久，終于重見天日了！

好餓……要找吃的……

然而不等它們松動，天空又被一道偌大的紅色的陣覆蓋，紅色劍雨落下，那些剛蘇醒的邪魔連聲都沒吭一下就徹底消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