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
換了身衣裳的沈瑾文撐着下巴滿眸好奇地望着那個被自己救回來的少女。
她原以為這孩子穿着一身紅衣裝束,卻沒想這竟然是一身白衣被血染紅了色。
好不容易給馱了回來,生怕半路危在旦夕。
喊着隔壁街那大夫一診斷,卻又沒什麼大事,最多也是一些皮外傷,動不到筋骨。
低眉思忖,她暗自猜測道:“這難不成也是個逃亡的苦命孩子。”
遊神之中,床榻上的人眼皮轉動了幾下。
像是看到一個很新奇的事物一般,她把臉湊了過去,仔細打量了起來。
昏迷的人漸漸蘇醒。
沒有怔然失措,也沒有惶恐不安。
對方的表情冷淡,并沒有出現沈瑾文預想中的畫面。
稍微有點失望的坐直身子,那種第一次撿到人的尴尬蔓延了上來。
沒有經驗,不知開口說些什麼比較合适,她斟酌了一會,開口道:“你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那孩子直勾勾地盯着沈瑾文。
方才打量半天,隐藏在淤泥污濁之下的眉目被她描繪得大差不差,卻唯獨忽略了那雙緊閉着的眼眸。
現如今,這孩子毫不掩飾的眼神,讓沈瑾文心中的圖紙變得完整。
那宛若初生嬰兒般純粹的眼睛,簡直是連自己的倒影印在其中,都覺得亵渎。
這目光中飽含了太多情緒,唯獨沒有冒犯。就算一直被看着,她也沒有覺得不舒服,隻是又問了那人一句:“你家在哪裡?”
對方還是沒有應答,隻是那烏黑的眼珠子蓦地帶上了笑,小幅度地搖了搖腦袋。
沈瑾文微抿朱唇,愛憐地瞎想:“大抵是個殘疾孩子,有缺陷,不會講話。”
想到這,她看着那人的眼神變得更加溫柔了一些。
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小姐,大夫過來送藥了。”
“讓他進來。”
陳姨推開門,方才給小孩看病的醫師提着一吊包好的草藥走了進來。
他把東西擱下,吩咐了幾句醫囑,便過來給床上的人把脈。
那孩子很聽話,不吵不鬧,也會伸手配合。
半晌,大夫收手,指尖不住地拂過那灰白色的長胡須。
“除了在冷天呆太久染上風寒,其他并無大礙。好生休養,很快便能痊愈。”
這本沒什麼特别的,直到她聽到那“小啞巴”說了一句。
“多謝。”
沈瑾文惱了。
好哇,原來會說話。
隻是單純不想與自己說罷了。
真是個沒有禮數的小孩。
了卻事,陳姨又帶着大夫出去,這個房間内又隻剩下了她們兩人。
心中殘存的憐惜随着風吹得丁點不剩,沈瑾文萌生了一絲後悔。
但對方的臉髒兮兮的,身上看不到一處完好。總不能讓她大冬天,衣衫褴褛的坐在橋頭乞讨吧。
作為主人又不能撒手不管,思索片刻,沈瑾文隻能氣鼓鼓地翻找一番,遞給那人一套幹淨的衣衫。
“快去洗幹淨,換上衣服。”
靠坐在床榻邊的人歪了歪腦袋,動作緩慢地掀開被褥下床,赤着腳走過去,雙手環抱住對方手裡的衣裳。
引着對方到了浴室,沈瑾文苦口婆心地唠叨了一通。
語畢,她松了口氣,轉頭看人。
卻見那孩子一副神遊,根本沒在認真聽的模樣,她那還未升起的火苗倏地熄滅,沈瑾文默默歎了口氣。
“原來不是啞巴,居然是個傻子嘛。”
洗浴處與卧室相隔不遠,沈瑾文并沒有守着那人。
她靠坐在床沿,手持着一本書津津有味地讀着。
翻頁中充斥在鼻息間的墨汁與竹紙的清香讓她無比入迷。
不知不覺,她就抛棄了時間。
因而,那在浴室裡貪玩水的小孩站在她跟前,沈瑾文竟也未曾發覺。
直至一抹冰涼的濕發貼近臉頰,這才把沉浸其中的書蒙子喚醒。
被這突如其來的人吓得一機靈,手中的書蓦地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站着的人甩了甩發中的水,彎着腰撿起了地上的那本書籍。
梳洗過後的少女被霧氣蒸紅了臉,纖長的睫羽宛若小刷子,唇紅齒白。
洗洗幹淨,沒想到也是個不得了的漂亮孩子。
讪讪地接過,沈瑾文兇巴巴地下了道逐客令,“既然沒有大事,那吃過晚飯就離開吧。”
對方的眼睛眨巴了幾下,往前蹭了一步,抱住了那個很有趣的女人,對她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我心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