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徽轉過頭懶散問道:“不是不吃麼?看我作甚?”
落入屋内的光線将謝徽的睫毛暈染成淡褐,襯得本就蒼白的皮膚更加沒有絲毫血色。
林灼火速扭頭,正視屋頂。
謝徽舉了舉手裡的烤肉:“這狗肉是洗過的,用活水洗的,确定不吃?”
林灼堅定道:“我吃素。”
俗話說得好,有再一再二,沒再三再四。
謝徽之後就再也沒有理過林灼,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他變戲法似的拿出蔥花蒜苗,還有孜然,随着肉被烤出晶瑩剔透的油水時,孜然撒上去,登時香氣撲鼻,再撒上蔥花與蒜苗,更是滋滋冒油,整塊烤肉都入了味。
林灼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渾身上下都處于極度緊繃的狀态,胃裡餓得直打鼓。
謝徽吃完烤肉,又出去,不一會兒找來一把青草,遞到林灼面前。
林灼詫異:“做什麼?”
謝徽:“你不吃草麼?”
林灼:“……”
他吃素!
不是吃草!
謝徽直接将青草怼到林灼嘴邊:“吃。”
尖銳的青草戳得林灼嘴角火辣辣的疼,眼角登時氤氲出眼淚花來。
林灼心裡複雜,但似乎有一種屬于男人的勝負欲油然而生。
他好像不願低頭,不願屈服,在謝徽的注視中,雙目含着倔強的眼淚花,把那股青草全給嚼入腹中。
一口一口,面不改色。
謝徽很是服氣的說:“上次看到這般吃草的,還是一隻兔子。”
林灼問:“兔子呢?”
謝徽道:“做麻辣兔頭了,好吃。”
林灼閉眼,他不該問的。
又深吸一口氣,準備平複平複内心,結果這一深吸,把本就斷裂的肋骨撐得又開始發疼了。
林灼憋着嘴想哭,但他不是在外人示弱的人。
于是他又迷迷糊糊躺了好久。
期間應該是謝徽,謝徽撩起他的衣袍,扽了一下什麼東西,林灼感覺到謝徽在扒拉他腳踝上的鐐铐,下意識把腳縮回破布裡。
“那是什麼東西?”謝徽問。
林灼很是自閉道:“鐐铐。”
謝徽“嘶”了一下:“我記得妙樂國有條律法,凡是罪大惡極之人才會在腳上打上鐐铐,永久驅逐出境,這可是妙樂國最嚴重的刑罰,堂堂乞叉底太子落得如此下場,還真是讓我開了眼了。”
林灼閉眼挺屍。
隻聽謝徽好像乒乒乓乓搗鼓什麼東西,不多時又問他:“這又是什麼玩意兒?”
林灼:“我的佩劍。”
謝徽瞧着劍柄上墜着的劍穗,拔出寶劍,還未開刃。
“用文劍行走江湖,你以為你是貓,有九條命?”
林灼歎息道:“君子佩文劍是為修身養性,不似你這種習武之人配武劍是為殺伐決斷。”
謝徽将劍入鞘:“你怎知我是習武之人?”
林灼道:“你身手不凡,力大無窮,而且你應該還是個修道之人。”
謝徽哼笑了一聲:“的确,我最早是打算習武,但後來想去考文科狀元。”
“後來呢?”林灼問。
謝徽:“如若考上,我能在這裡?”
林灼面露尴尬:“抱歉。”
謝徽斜睨着床上的林灼,眉微蹙:“你真不認識我?”
林灼搖搖頭:“但我知道一位與你一般優秀的人,”
謝徽問:“誰?”
林灼又搖搖頭:“我并不知道他的姓名,考卷上考生的名字都會被彌封,我隻知道那位考生如若能成為狀元,定當能挽回妙樂國的氣運。可是,我卻因此害了他。”
說到這裡,林灼自責的閉上眼:“如若我不勸父皇,父皇或許尚在考慮中,說不定就将那位考生錄用了。隻可惜……都怪我,都怪我!我本就不得父皇喜愛,我到哪裡都是掃把星,我當時不應該插手的!”
越說越激動,林灼捏緊拳頭用力砸床,一滴眼淚從林灼緊閉的眼角滑落,滲入發絲中去。
謝徽在原地頓了幾秒,便離開了如是觀。
修整了幾日,林灼的傷勢終于痊愈。
謝徽準備與林灼分道揚镳,誰知林灼卻抓住他的手腕,淺笑道:“要不我們一起走?”
謝徽道:“這一路上多少人是我派來殺你的,你不會不知道。”
林灼卻道:“可那不是你。”
謝徽蹙眉:“為何這樣認為?”
林灼:“殺人哪有自報家門的,而且還報的如此統一。我倒是覺得是野狗嶺的人看你不爽,可又打不過你,所以才頂用你的名諱四處作亂,試圖搞臭你的名聲來慰藉自己。”
謝徽微微一愣,旋即竟然大笑了起來。
林灼也咧嘴笑着。
可謝徽隻是笑了兩聲,就又恢複成平日裡的面無表情。
突如其來的變臉,讓林灼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最後尴尬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腮幫子,才把尴尬的嘴角摁下去。
謝徽把林灼的撫琴背到自己身上,“走吧。”
林灼道:“這不太好吧。”
謝徽道:“你傷才愈,這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