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嶼的凝滞了一下，問道：“蔣翊？”

“嗯。他們那群孩子在那吃着正香呢，還是蔣翊能夠想起來，說一定要給你送過來，今天晚上我本來去找海岚聊聊天，一群孩子就吵吵嚷嚷地進來了。蔣翊求着還岚給他炒蝦吃。不過見到蔣翊大晚上帶着這麼多人去掏蝦，在蔣翊的腦袋上捶了一下，還是給他去弄了。”

許沉月開心地笑着，“真好啊，孩子們就是要這樣天天開開心心的才好。”說完，許沉月忽然停頓了下來，從而認真去看沈秋嶼的面色。

沈秋嶼不同于别的孩子，他更加沉默、甯靜，不會給予太多的情緒反饋。可是她許沉月确實從始至終都喜歡這種熱熱鬧鬧的場景，就無意識将最後一句話說出來。

她也了解沈秋嶼足夠敏感、細膩，在很多事情上會鑽牛角尖，會胡思亂想。許沉月就想到，自己的孩子會不會認為自己不喜歡他這樣沉默的性格，正要說話時，沈秋嶼輕聲說：“對不起，媽媽。”

許沉月有些呆愣地看着沈秋嶼。

沈秋嶼甯靜的眼眸被另外一側台燈的光亮照拂得輕柔，他看向許沉月的目光不再如此晦暗。他說道：“我昨天不該對你那樣說話，不該用那樣的态度。我也應該将事情弄清楚之後，再發脾氣。”

他垂下眼眸來，整個人又顯得這樣甯靜、沉默。光影勾勒着沈秋嶼的面容，使他呈現一種極為靜谧的俊雅之意。

許沉月伸出手來，輕輕撫摸了一下沈秋嶼的腦袋。她輕聲說：“沒關系，小秋。是媽媽……一直都是媽媽的錯……”

“不是媽媽的錯。”沈秋嶼說，他擡眸看着許沉月，眼底柔和明麗，“不會是媽媽的錯。媽媽一直都在很認真、很用心地對我好。”

許沉月鼻尖微酸，但再多的話語說出來，也似乎沒有什麼用了。他們都如此清晰地明白對方的心意，其他的話語就不用說得如此明白。

她輕輕握住沈秋嶼被夜風吹得有些泛涼的手指，她說：“我今天、今天去問海岚了。她說她并沒有将那件事和蔣翊說過，她知道孩子的隐私，也知道你性格要強一些，既然來到伶陽，就不要再過分在意以前的事情，安心待一段時間就好。讓生活重新開始就足夠了。”

沈秋嶼點了點頭。

許沉月的手又摸了摸沈秋嶼的腦袋，察覺到他的頭發确實有些長了。當手指撫摸上去，指尖已經完全嵌入這柔軟的頭發中。許沉月說：“頭發真的有點長了。要不讓小翊給你剪一剪吧。”

仿佛看見沈秋嶼疑惑的目光，許沉月才又說道：“之前去海岚家裡的時候，好幾次看見他在給自己剪頭發，你還别說，剪得還挺好的。理發店都還沒他剪得好，聽他說就是因為理發店給他剪頭，剪得特别醜，被同學們取笑了一周他才自己給自己剪的。現在已經練得爐火純青了。”

聽到許沉月說蔣翊頭發被剪醜了被同學們取笑了一周的事情，沈秋嶼忍不住笑起來。看見沈秋嶼笑了，許沉月也高興，于是就輕聲對沈秋嶼說：“怎麼樣，讓他給你剪一剪？”

沈秋嶼說：“好。”

…

“哼哼，我就說，你這個腦袋還是要我剪吧。”蔣翊得意地笑了兩聲，一隻手在沈秋嶼的頭發上狠狠揉了一把。将沈秋嶼那原本弄得還算整齊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的。

對此，沈秋嶼沒有什麼反應，隻是将自己的頭發重新弄了一下，也完全沒有在意蔣翊臉上這種得意嘚瑟的表情。蔣翊按着沈秋嶼的肩膀，讓他坐在白海岚的化妝台前。

這裡光線很好，陽光照拂下來，灑落在沈秋嶼的頭發上，使得他的頭發裡藏匿了柔軟的淺金色。蔣翊從鏡子中看着沈秋嶼，他依舊神色淡淡的，那薄薄的眼皮掀起來，從鏡子裡也看了他一眼。

蔣翊将他的劉海撸起來，徹底展露出沈秋嶼的眉眼，他忍不住在心裡啧啧稱贊，認為這沈秋嶼真的是帥啊。在城市裡生活了十多年，像是曬不黑似的，皮膚白皙，不像他蔣翊在田埂上長大，和沈秋嶼比起來，曬得跟個土老帽似的。

他的手還輕輕地按在沈秋嶼的額頭上，更讓他們的膚色對比極其明顯。雖然在心裡如此感歎，蔣翊還是非常有儀式感地說道：“這位先生，今天您需要什麼樣的發型呢？”

沈秋嶼又從鏡子裡看了他一眼。蔣翊以為沈秋嶼不會搭理自己，結果沒想到沈秋嶼還說了一聲：“你随意就好。”

聽到這出乎意料的回應，蔣翊面容上的笑容燦爛起來。

“那就讓我大展身手吧。我的手藝可是整座鎮裡數一數二的，我稱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

“是的，我很信任你。”

“雖然你的頭發很幹淨，但是在設計發型之前，還是要洗一下頭。跟着我過來吧。”

沈秋嶼站起來，跟着蔣翊的腳步來到他家的衛生間裡。溫熱的水流緩慢地流淌下來，蔣翊的手指穿插在沈秋嶼的發根之間，一種柔軟而又纏綿的感覺攀附上來，從被按摩的頭皮上傳遞到心靈深處。

帶着些許涼意的衛生間裡，也因為洗發露多了幾分馨香之氣。這抹馨香之氣混雜在水汽中，極為清透、涼爽，卻不知道為什麼甜膩得讓人有些迷糊。

他微微眯着眼睛，感受着那手指輕柔地按揉在他的頭皮上，徹底沉陷在這一片甯靜與柔軟當中，完完全全在其中迷失了，讓他想要讓時間就此拉長，讓一切都不會泯滅在年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