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蔣翊又那麼清晰地知道,沈秋嶼的手指上沒有力道,也知道他的眼睛裡沒有厭煩。
他的笑容更加燦爛、更加高興,他說道:“我知道,基于人道主義、職業素養,我應該要去幫助受傷的律師。”
沈秋嶼說:“基于人道主義、職業素養,所以你用這種半摟半抱的方式抱住律師幫助他?”在他們說兩句話的間隙,蔣翊已經将拐杖塞到了沈秋嶼的手上。
這兩句鬥嘴,不禁讓人覺得久違,于是蔣翊又接着說道:“誰說就不能基于人道主義、職業素養去做這件事了?”沈秋嶼拿過拐杖,自己拄着拐杖往前走去。
這一扇熟悉的門是緊閉的,看得出來因為長時間沒有人來這裡,門楣上有些灰塵,新年時貼上去的對聯也早已經被風吹得稀稀拉拉的格外陳舊。
蔣翊從他的那一串鑰匙裡找了半天總算找到了這裡的鑰匙,注意到沈秋嶼打量的目光,頗有些尴尬地說道:“因為隻有過年的時候會回老家一趟,其他的時候都沒有人來,所以看起來會有些髒,灰塵會很多。”
他把門給打開之後,推開厚重的木門,一股灰塵的味道确實就撲面而來,蔣翊本來就在前面,頓時被灰塵嗆得咳了兩聲,趕緊用手趕了趕,又去看身後的沈秋嶼。
沈秋嶼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看自己,隻是說了一句:“不進去嗎?”蔣翊臉上綻放了笑容,他說:“走走。”
他扶着沈秋嶼跨過高高的門檻。長時間沒來,這裡隻是看起來灰塵很重,也沒有亂糟糟的,磚縫裡還長了些青苔和雜草,沈秋嶼走進來之後蔣翊就跑去勉強收拾出一把椅子出來,擡起頭來就看見沈秋嶼盯着磚縫裡的青苔發呆。
沈秋嶼喜歡青苔,蔣翊知道這件事,甚至他還會把這些小青苔帶回家自己養。
蔣翊說:“你看看有沒有看得入眼的,你可以拿回去養。”
沈秋嶼說:“都不太好看。”
蔣翊摸了摸鼻子,沒有說話。沈秋嶼拄着拐杖走上台階,蔣翊說:“你先坐在這裡,我去收拾一下。”說完這句話,他就馬不停蹄到他原先自己住的卧室裡收拾去了。
徒留沈秋嶼坐在椅子上看着所有的一切。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天井裡面還是有一口缸,平時用來接屋檐上雨天落下來的水,那口缸接了水之後可以用去澆菜澆花沖廁所,以前他和蔣翊還去河裡抓魚養在那口缸裡面。
最前面的廊檐下依舊有着一張躺椅,他以前來到蔣翊家,最喜歡躺在那躺椅上感受着輕輕的搖晃。除了空蕩一些,家具、陳設也沒有什麼改變,除了蒙了一些灰塵,帶了時間的痕迹之外,與記憶中的别無二緻。
他靜靜看着這裡所有的一切,那些應該埋葬在記憶深處的東西緩緩浮現,一點點在腦海中清晰起來。而他的心情卻格外平靜。蔣翊從卧室裡走了出來,抱着被子說:“還是要曬一下,味道有點不對。”
他低下頭嗅聞了幾下,驟然發現沈秋嶼的目光在柔和地看向自己。
沈秋嶼面上的表情太淡了,有時候他分明在做表情,但是很多人都看不出來,也隻有蔣翊能夠準确地看出來沈秋嶼面目上的表情變動。
此刻他或許其他人都會覺得沈秋嶼臉上根本就沒有表情,但是蔣翊就是知道,他在溫和地看着自己。
蔣翊覺察到自己的心靈深處輕輕地觸碰,他也忍不住柔和的聲音對沈秋嶼說道:“怎麼啦?”
沈秋嶼說:“沒什麼。”
他将頭轉了回去,留有一個漆黑的後腦勺面對着蔣翊,仿佛剛才蔣翊所看見的神态隻是幻覺而已。但是蔣翊是真的看見了,也是真的确認,這一刻他很想在沈秋嶼的唇瓣上落下一吻,非常非常想。
當然他也這樣做了。他抱着手中的被子走過去,沈秋嶼大概聽見腳步聲轉頭過來,蔣翊輕輕攬住了沈秋嶼的脖頸,将這個吻落在了沈秋嶼的唇瓣上。沈秋嶼沒有抗拒、沒有抵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