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蔣翊來說,這一聲“對不起”确實顯得莫名其妙。
他轉頭仰視着沈秋嶼,眼珠子轉了轉,顯然在回憶這段時間内沈秋嶼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
可是事實是,他們從那天之後幾乎整天都黏在一起,彼此做的事當然是格外清楚的,但是蔣翊還是不能準确地在記憶裡找出沈秋嶼對不起自己的地方,就這樣蹲在地上想了半天,蔣翊才緩緩地眯起眼睛說了一聲:“沈秋嶼。”
沉浸在自己思緒當中的沈秋嶼被他這驟然嚴肅的聲音弄得回神過來,就見蔣翊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情都變得格外嚴肅。
這還是蔣翊第一次這麼嚴肅,他也不禁愣神,随後隻見蔣翊用着這麼嚴肅類似審視的眼睛看着他之後說道:“沈秋嶼,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找其他的人了?”
這個想法讓沈秋嶼有些意外,因為他那個表情而又有緊張的心緒也随之消失殆盡。沈秋嶼有些無奈地說道:“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見到沈秋嶼這種錯愕的表情,蔣翊也知道自己想多了,他撓了撓腦袋,實在不明白沈秋嶼到底還能夠在什麼地方對不起自己,喃喃地說道:“那不是找了别人,還能是什麼事情對不起我?”
沈秋嶼聽見他說的這些話,他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又見蔣翊隻顧着撓撓腦袋,連手上髒兮兮的都是泥土和草屑都遺忘,那原本幹淨蓬松的頭發上也有了一些髒污。
他上前去幫蔣翊将這些撣去,在他柔軟的頭發上摸了摸,說了一句:“沒什麼。”他做完這件事,重新拿起剛才蔣翊給他的棍子繼續往山上爬去。
可是這件事沈秋嶼已經起了個頭,就算沈秋嶼已經不願說起這件事,但已經激起了蔣翊強烈的好奇心。
沈秋嶼已經往上面而去,他也不管腳邊的東西,連忙追上去要問。回想起桶還在原地,趕緊又回來把桶提走,要不然今天的辛苦就白費了。
這裡的山地蔣翊比沈秋嶼熟,他三兩步就跟上了沈秋嶼,一邊跟一邊說:“到底是什麼事。你到底什麼事對不起我?你快說你快說啊。”
原先沈秋嶼覺得既然蔣翊根本不在意之前的事情,那麼他也就不提起之前的事情,讓他們還是與之前無異就行,也就不用舊事重提,但沒想到蔣翊真的對這件事感興趣,追着沈秋嶼打破砂鍋問到底,甚至還拿出他在電視劇裡學習到的表情和神态來說這件事。
他可憐兮兮地說:“你不與我說,我又怎麼會明白呢?你又隻說這句話,我又怎麼能理解你究竟想要與我表達什麼呢?這樣隻會讓我胡思亂想、自怨自艾。”說着還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淚。
沈秋嶼安靜地看着蔣翊的這番表演,看見他一會兒扶着額頭,一會兒扶着樹幹,一會兒抱着腦袋念着這些不知道從哪裡弄出來的台詞說了半天,見沈秋嶼無動于衷,蔣翊總算歎了一口氣一臉喪氣地不知道說什麼。
沈秋嶼繃了半天的情緒總算忍不住,他笑出聲來,這笑聲輕快愉悅,卻也沒有多說什麼,拿着棍子繼續往前走。
其實他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走,隻是無意識地往前走着。泥土與雜草的味道混雜在潮濕的水汽中,他們寂靜下來,在這山林間也隻聽見那風吹樹林的沙沙聲響,行走時走在泥土和碎葉上的聲音也清晰,但這聲響一點都不喧鬧,相反有一種奇妙的幽靜。
沈秋嶼的聲音顯得有點輕,但是蔣翊都聽清了他說的内容。
他說:“在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我對你态度不太好。因為你對我太熱情,那種宛如太陽的熱情讓我無法招架,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你會對一個隻是見過一面的人這麼熱情。又想到你媽媽和我媽媽本來就是多年好友,我就以為你已經知道了我的事情。”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聲音與平時都很不一樣,其中包含着一種朦胧、沉郁的東西,分辨不出來是什麼,卻又顯得有着幾分窒悶和憂傷。
蔣翊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跟在沈秋嶼的身後。
他知道這是最為難得的一次,沈秋嶼如此毫無保留地剖析,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面前的情緒。那個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的人開始訴說那些藏匿起來的事情。
“我曾經所在的那所學校,是我的父親給我挑選的。他總覺得把他覺得好的東西給我,我就一定能夠好。可是他從未想過那到底是不是适合我的。那是一所私立的、封閉式的學校。在那學校當中因為封閉式的管理壓力讓他們在心中郁積着一些可怕的負面情緒,于是這些負面情緒就要發洩在一個人的身上,在那個學校裡沉默無言但是學習成績優異的我,就是他們的目标。”
他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在這種漫無目的行走中,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界。這裡處于山坡之上,往下看去,能夠看見一層濃郁陰黑的霧霭将山林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