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翊是在偶然的機會下聽見這個消息的。
那時候他正被英語老師抓到辦公室裡去,初秋的風從半開的窗戶灌進來,卷着走廊外梧桐樹的枯葉,簌簌撞在窗戶上。
日光斜斜切過堆着教案的辦公桌,在他手背烙下一片發燙的光斑。
他原本以為英語老師要像以前那個說他哪裡不好,結果他誇贊蔣翊進步了。想想這段時間天天在沈秋嶼的監督下背單詞,蔣翊心想還好努力一點都沒有白費,喉結下意識滾動,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校服袖口的線頭。
在老師的誇獎下,他甚至都開始有點飄飄然,就聽到老師說:“你一向和隔壁班的沈秋嶼關系很好,這段時間他幫了你不少忙吧。”
蔣翊心想我和他關系豈止是好,後槽牙突然發甜,舌尖嘗到水果糖殘留的甜意——那是今早沈秋嶼塞給他的。
還沒開口和老師說話,另外一旁的老師又說:“說起來,沈秋嶼所在的身份是不是不允許異地借考來着?”
蔣翊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第一瞬間就被吸引了注意力。而英語老師也開始談論起這件事來,她也說道:“是啊,好像是這樣,這件事沈秋嶼知道嗎?她媽媽是不是也沒注意到這件事?要不然怎麼會上個學期的時候讓沈秋嶼過來讀書?”
“應該是吧,畢竟在這裡讀一段時間,又要回去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他們聊着聊着,注意到還站在一旁的蔣翊,便轉頭對蔣翊說:“對了,蔣翊,沈秋嶼知道這件事嗎?”在聽見這些談論的第一個瞬間,蔣翊就已經愣住了。
雖然他們的對話有些模模糊糊,也有些不明不白,但蔣翊還是隐約能夠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在還有些茫然的此刻被叫了一聲,也隻能怔愣地回答了一聲:“什麼?”
“看來你也不知道這件事啊,蔣翊。”
“蔣翊本來就是本地學生,他當然不用知道這件事。”
“如果不能異地借考,一般來說都是提前一個學期回到戶籍地吧?這樣才能提前适應他們那邊的考綱和環境,沈秋嶼所在的身份可是一個高考大省,好像試題挺難的。”
“你還是要早點把這件事告訴沈秋嶼吧。”
他們這樣說着,又忽然喊了蔣翊一聲:“蔣翊?”
蔣翊從那種怔愣的情緒中緩神過來,剛才那一段時間,他聽見自己太陽穴突突跳動,遠處操場傳來的聲音像是隔着層毛玻璃。
他覺得耳邊的聲音都變得有些模模糊糊,像是逐漸遠離而去一般的聽不真切,又或許其實就是他心緒緻使讓他不願意去聽,畢竟在這一刻,他那輕飄飄的靈魂忽然之間又回到了這個世界裡。他看着眼前老師的眼睛。
“蔣翊,你怎麼了,從剛才開始就在發呆。”
老師臉上帶着親切、關切的笑意。
蔣翊才徹底回神過來,回答了一聲:“沒什麼。”
“那這件事你和沈秋嶼說一聲吧。”老師對蔣翊說。
“啊?”蔣翊又愣神一樣回答了一聲。
“這件事對沈秋嶼還是很重要的,你要記得和他說一聲。”老師話鋒一轉,說道:“你怎麼看起來魂不守舍的。”
蔣翊才問出一直盤旋在心中的疑問:“老師,這件事的意思是,沈秋嶼要離開伶陽嗎?”
老師總算知道蔣翊在想什麼,臉上露出一個無奈而又釋然的笑容,“他隻是回去高考,你們要是想要見面,高考玩就可以去旅遊,而且你們要是實在想,還可以打電話,怎麼露出這樣一副被拆散了要哭的表情?我們都知道你們感情好,但是也不至于現在就要哭吧。”
蔣翊不知道自己的臉上到底是什麼表情,但他确實覺得心裡很難受,鼻腔突然泛起酸澀,指節捏得發白,校服下擺被攥出深深的褶皺,在這個時候肯定會又忍不住表露在自己的臉上。
他生怕自己真的掉下眼淚來,趕緊抹了抹眼睛确認沒有眼淚後才說:“我會和他說的。”他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有點顫抖了,也不敢繼續待在辦公室裡,又和老師說如果沒有什麼事他就先走了,随後就趕緊走出了辦公室。
兩個老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才感歎了一句:“他們感情真的很好啊。”
“确實很好。”
确實如老師所說,他們隻是暫時分别一段時間,高考結束之後他們就可以見面,就可以随便那任何地方去玩,如果很想念,還可以打電話,但是——他依舊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