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瞬間，陸玙的火氣就冒上來了：“你的嘴是不是一天不造謠就會爛掉？”

“那不是我男朋友，那是我弟弟，有血緣關系的弟弟，懂嗎？不要把什麼肮髒的念頭都加在别人身上，這很難嗎？”

趙澤耀舉起手作投降狀，笑嘻嘻道：“不要生氣嘛。我就說你作為三好學生肯定不會談戀愛的……”

話沒說完，陸玙已經轉身走了。

趙澤耀笑意漸收。

他旁邊的女生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之前不是跟别人說你們倆其實沒談過嗎？這怎麼整得像舊情人見面啊。”

趙澤耀笑了笑：“舊情人……舊仇人還差不多。”

“她讨厭死我了吧。”

*

假期所剩無幾，陸玙簡單收拾了一番，就坐高鐵回隔壁市等待開學了。

她沒說到家的具體時間，拖着行李箱拿鑰匙開門之後，家裡隻有陸揚在。

這倒是讓她淺淺松了一口氣。

陸揚彼時正四仰八叉躺在沙發上，邊吃冰淇淋邊看籃球賽，聽到開門聲趕緊把冰淇淋扔進垃圾桶，見到進來人的“真面目”以後，馬上拉下臉來。

陸玙：“……怎麼了。不到半個月，你又讨厭我了？”

陸揚痛心疾首：“我是心疼我的哈根達斯。”他趿拉着拖鞋到玄關處，“下次能不能先吱一聲讓我知道是你啊。”

陸玙邊笑邊換拖鞋：“敢偷吃就自擔風險吧。”

陸明江和程燕都已經上班了，這天晚上又恰好有一個飯局要一起參加，就不回來吃飯。

得知陸玙回來以後，陸明江先是貌似嗔怪地說了句怎麼不提前說一聲好讓人去接，但很快就翻篇，說想吃什麼可以和陸揚一起點外賣，陸揚手機上有一些一般不提供外送服務餐廳的專門app，陸玙應下了。

陸揚卻說自己想出門去吃泰國菜。

陸玙想了想，說好。

這家泰國菜餐廳在本市素有盛名，陸玙對吃的東西向來隻講究清淡和健康而不是特别注重味道，這方面不如從小嘗遍珍馐美馔的陸揚專業，所以點菜就全權交給了他。

裝修倒是很别緻，陸玙多看了兩眼。

——視線不經意間撞上一張熟悉的臉。

路星城和幾個男生在角落裡的一張桌子上，看上去飯局已經過半，他們似乎聊着什麼有意思的事情，路星城臉上的笑随意得很好看。

陸玙掏出手機，點進路星城的對話框，打下三個字：【回頭看】

看到他去看亮了一下的手機屏幕，然後突然擡頭，有一點茫然的神情在看到她的時候轉變成一種帶着訝然的欣喜。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但很高興。

原來看到她，他也是會高興的嘛。

路星城和自己的朋友打了個招呼，朝他們這邊走過來。

此時陸揚已經洋洋灑灑點完了一長串的菜，陸玙顧不上去問兩個人能不能吃完了，先看路星城：“好巧。”

這裡的座位是相對的兩張軟長椅設計，路星城坐在了她旁邊，胳膊搭在椅背上，笑道：“好巧啊姐姐。”

陸玙還沒說什麼，陸揚詭異的眼神在他們兩個之間來回滴溜，然後非常不自然地開口說：“星城哥，你為什麼要叫我姐姐姐姐啊。”

路星城對他笑了笑：“因為她确實是姐姐呀。”

這一半哄小孩一半裝乖的不倫不類的語氣讓陸揚略有不爽，他起身：“我去弄點水果。”

路星城的目光重新回到陸玙身上：“我還以為你會在家那邊待到開學前一天。”

陸玙笑了：“回來提前适應一下，怕開學一下子收不回心。”

路星城歪了歪頭：“那剩下幾天打算做什麼呢。”

陸玙想了想，道：“補一補沒寫完的作業？預習一下新書？”

“我好像确實是一個有點無趣的人。”

路星城道：“我覺得不是無趣啊，是認真。有些人心思太分散，想專注做一件事都是不能而不是不想。”

他那桌有人頻頻往這邊看，陸玙指了指：“你的小夥伴在等你，快回去和他們吃飯吧。”

路星城看了看，然後起身：“姐姐，你一般學習是在家嗎。”

陸玙點頭：“是的。”

“要不要考慮換個地方？”

“哪兒？”

“市圖書館。”

“這個我倒沒去過……你經常去嗎？”

“從來沒有。”

“……”

路星城：“但是，我有點作業還沒寫完，正好你也要學習，我們為什麼不能一起去個安靜又有氛圍的地方學習呢？”

*

路星城那桌來得早，結束得也早。他走的時候還過來和陸玙說了聲再見，搞得陸揚酸溜溜問“怎麼誰都能當你弟弟”。

走到餐廳門口的時候，康帆一把過來攬住路星城：“我去！路路！剛剛那是誰啊？”

康帆是路星城初中同學，關系不錯，高中去了附中讀，是以并不認識也沒有見過陸玙。

路星城漫不經心道：“一個人。”

康帆噎了一下：“這用你說？”

不是人難道是妖怪？

他賊兮兮道：“我怎麼聽你叫她姐姐，是你什麼親戚？”

路星城“啧”了一聲：“不是。”

“那是你爸媽朋友的女兒？”

“不是。”

“那是誰啊？”

“你問這麼多幹什麼？”

康帆咳了一聲：“她有沒有男朋友？”

路星城狐疑地看他：“？”

康帆不自然地别過臉，頰邊飛上兩抹可疑的紅：“這個姐姐太符合我的審美了。”

路星城臉黑了黑。

“有。”他說。

“特别高、特别帥、特别聰明。”

*

那天之後，陸玙還真的應約和路星城一起去了市圖書館學習。

假期的最後一周，圖書館的高中生，多得離奇。

事實上她本來以為自己和他待在一起一定學不進去的，但兩人似乎真的隻是在做學習搭子，陸玙預習新書，路星城也不說什麼俏皮話了，就乖乖拿出寒假布置的卷子寫作業。

陸玙注意到他似乎隻寫大題，多看了兩眼。

中午在旁邊的小餐館一起吃飯時，陸玙問他：“為什麼隻寫大題？”、

路星城：“因為看上去比較滿。”

陸玙：“……”

路星城無辜道：“時間有限，總得有取舍嗎。”

好吧。

“還有很多要補嗎？”

作為一個總是在假期前半段就習慣把作業先寫完的人，陸玙覺得把任務堆到最後幾天是一種災難。

“是的。假期好忙，沒有空寫作業。”

陸玙笑了：“這話你要跟班主任說嗎？”

路星城攤攤手：“如果被訓一頓換一整個寒假的快樂，我覺得是我賺了。”

好吧。

吃過午飯過後，兩人回到圖書館。這會兒大家都出去吃飯了，人比較少，路星城說感覺自己有點困，就趴在桌子上閉眼休息了會兒。

陸玙則是向來沒有午睡的習慣，她在旁邊喝一杯熱美式，翻動書頁的動作放輕了很多。

——其實視線很難不被旁邊的人吸引過去。

路星城睡覺的樣子很乖巧也很安靜，臉枕在兩隻交疊的胳膊上，規矩安分，睫毛在眼下投落出一片陰影，窗外慵懶的陽光打在黑亮的頭發上，是一種暖洋洋的金色。

平時好看得有些張揚的面也收斂了鋒芒，像是融化在了這樣一個明亮溫暖的午後。

這樣一個明亮溫暖的午後，讓陸玙不禁在想，一向覺得自己和那些從出生起就幸福快樂到大的太陽小孩格格不入，那些人的光芒太熾烈刺眼，會紮疼敏感的人，盡管他們自己并沒有什麼錯。

這讓她感到自己還是待在屬于自己的陰影裡比較好。

但如果是路星城這樣的人的話……誰都不會介意從他那裡分一捧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