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雲岫拿了條幹淨的毛巾，辭沐接過後輕輕擦了擦自己頭發上的雨水。

這個畫面莫名讓時雲岫想起他們的初見，那時候時雲岫剛洗完頭濕着頭發出來，她還沒看清他的面容，便先看見他遞給她的電風吹。

那時候她對他還很戒備，見她退縮，他将一條柔軟的毛巾蓋在她頭上。

“不把頭發擦幹會感冒的。”

這是辭沐那時候對她說的話，時雲岫現在隻想原封不動還給他。

這個人會給她遞毛巾，撐傘，送外套。可是任由自己被雨淋濕。

“還得吹幹。”時雲岫補充道。

他漾開一個柔和的笑意：

“好，我待會一定吹幹。”

“不，現在就吹。”時雲岫語氣生硬，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樣。

她拉着他往樓上走去，推着他往辭沐自己的房間走去，強迫地将電風吹放到他的手裡。

“姐姐今天還真是霸道呢。”

辭沐無奈地接過電風吹，他坐在書桌邊，脫下那件也有些被浸濕的黑色風衣。修長的手指翻着自己烏黑潮濕的頭發。

時雲岫移開目光，電風吹的呼呼聲響着，反倒成了這份靜谧中唯一的喧嚣。

她漫無目的地将目光定在視野半空中，停留在牆壁上的一點，相似的木質紋理讓她想起曾經。

時雲岫很少來到辭沐的房間，偶爾有一次來叫辭沐吃飯敲門時，才透過房間門的縫隙看到過一二。那時候的他也是一副睡眼惺忪，充滿疲憊的樣子，當時時雲岫以為他是貪睡過頭。現在想來或許并不是如此。

辭沐的房間位置也位于這一層比較偏僻的角落，房間的門上挂着一塊褪色的銅牌，上面的字迹已經變得模糊不清，走進來房間還透露出一種被遺忘的氣息。

與他散漫的性子不同，他的東西擺放地十分整齊。東西也不多，無外乎是些必要品，非常地簡潔幹淨。

但空氣莫名中彌漫着一種被忽視的寂寞，一種堪比于黑白照片的枯敗感不知從何而來。時雲岫沒忍住轉過身，目光停留在地面上自己影子。

她跟辭沐算是家人了吧，既然是家人，看下房間而已，那些生分的距離感與禮貌在他們這不适用。她這麼說服着自己，以掩蓋自己盯着牆壁上一點的無措與不好意思。

其實更多是……羞澀而已，這算是她第一次來到一個異性的房間。

她這麼想着，擡起目光細細掃了一圈。

現在再一次認真看才發現，他的房間好小，甚至過舊了些。

房間内的牆壁上挂着幾幅風格陳舊的油畫，畫框的金邊已經失去了光澤。

房間中央擺放着一張四柱床，床柱上的雕刻精美卻略顯陳舊，床罩的顔色已經褪去，邊緣磨損，顯得有些破敗。那張狹小小床，真的裝地下他那颀長的身體嗎？

床頭櫃上放着一盞台燈，燈罩上的花紋已經模糊，燈泡發出的光線昏暗，似乎随時都可能熄滅。

地闆上鋪着一塊波斯地毯，雖然圖案精美，但邊緣已經磨損，顔色也不再鮮豔。地毯上不可洗淨的污漬和磨損的痕迹表明，它已經很久沒有被清洗或更換了。

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感充斥心頭，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浸在檸檬氣泡水裡的泡沫，明明能感受到那表層之下的滞澀酸苦，卻隻能浮在最頂端虛浮地随風浪起伏，隻能無奈目送，隻能随波逐流。

原來她真的不了解他，也沒有主動地去真正關心過他。雖然很多時候每當她想這麼做的時候，辭沐已經笑着将她帶到自己的節奏中了。

但是現在，他說“我會告訴你”。

待辭沐吹完頭發後，他眉目彎了彎，無聲示意她走過來。

時雲岫走到書桌邊，辭沐站起身把這一張椅子讓給她，自己站在她的身側。

許是剛吹完頭發，讓他的頭發有幾绺不聽話地翹着，看起來有些亂蓬蓬的，比平時更多了幾分親近感。

他的書桌也很簡單，一盞台燈，一個木色質地筆筒裝着些文具，一疊書本，靠牆一側放着他經常背着的黑色純色書包。

辭沐伸手拿出一張白紙，修長的手指從筆筒中翻出一支鉛筆。那雙手纖長白皙而富有骨感，漂亮地像是女生的手。握着鉛筆的樣子讓時雲岫覺得，這雙手好适合畫畫。

他沒有說話，俯身在白紙上寫着字。

明亮的燈光将他的眉眼暈染地很柔和，明明此刻他并沒有笑，卻莫名多了種溫柔的意味。

【我所說的話會被監聽到，所以以這樣的方式交流吧】

時雲岫接過紙張看了後，緊跟其後寫下：

【不能用手機打字嗎？】

【手機裡的一切都會被檢測到，這樣子最穩妥】

他的字跟他的眼睛一樣，清隽而漂亮，而字的最後一筆帶着鋒芒，将銳利隐藏在溫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