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知返說這些當然不是為了跟蘇彣兵賣慘，而是在逼他做出選擇。

人往往是喜歡折中的，當隻給他一個選項時，他可能打死都不會同意。但如果給他一個更糟糕的選項，那他也許會考慮，相比之下，第一個選項是不是更好一些呢？同理，調查局是絕對不會放棄将宋氏集團連根拔起的，但是在申請調查令時卻備受阻礙。此外，他們更不會放棄調查張局的死因，但是直接插手張局的案子顯然在伏加索高層的“壟斷”下已經不可能實現了。

兩相比較取其輕，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趙知返也想試探宋氏集團種種牽連的背後和伏加索爆炸案的背後究竟哪一個更讓蘇彣兵他們這些人忌憚。

二人對視，沉默良久。

蘇彣兵緩緩說：“不虧是老張帶出來的，肚子裡的彎彎繞繞跟他還真是一樣多。唉，我跟他那是穿一條褲子的交情，你不用拿他的事情來試探我。”

“他的死因我會追查到底，絕對不會讓人那些人繼續逍遙下去。”說這話的時候，蘇彣兵的眼神無比堅定。

“但是，”話鋒一轉，“調查局本就是為調查‘犯罪基因攜帶者’而成立的組織，你們要幹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其他的事情，用不到你們。”蘇彣兵沒有提宋氏集團的罪行，而是将話題轉移到調查局被模糊辦公界限的事實上。他的話說得果斷而決絕，顯然是下定了決心不讓他們碰這兩件重案。

“去做你們分内的事情吧。”隻聽他歎息道。

“我也是想替老張繼續看着你們這些沖動的年輕人啊。”蘇彣兵起身，緩步走向窗口，懷念地看着窗外。

話說到這種地步，趙知返也算明白了蘇彣兵的态度。他隻好跟蘇彣兵客套幾句，然後草草地離開了。

等趙知返離開後，他叫來了秘書，問：“那臭小子回去了？”

秘書回想着剛才趙知返離開的方向，“應該沒有，他離開的方向不是回調查局的方向。”

蘇彣兵聽了秘書的話，無奈地笑道：“唉，這孩子怎麼跟老張一樣倔呢。”雖然嘴裡說着損人的話，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蘇彣兵眼中對老友深重的懷念。

趙知返去哪裡了呢？

他對目前的場面并不意外，這是他來找蘇廳之前就預想到的，這次到訪不會改變蘇彣兵的想法。

可他又怎麼會做無用功呢。

因為他接下來還要跟一個人見面，那就是——周鴻梁。

張局對趙知返可謂是用心良苦。這些年來要不是張局，以他闖禍多端的性格，他那位遠在千裡之外的老爹恐怕連他的骨灰都張羅不齊。趙知返怎麼可能放棄追查張局的死因，為張局報仇呢。

但是，高/層現在顯然是因為政/治鬥争和種種顧慮而想把調查局踢出張局的案件調查團隊。所以，他們最初是被迫退出。

但趙知返不想坐以待斃，被踢回家玩過家家。

所以他和沈儒秉決定化被動為主動——他故意做出萌生退意的假象，以他為代表的絕大多數警員将視線投入到宋氏集團的案件中。然後由沈儒秉作“單槍匹馬”的假象去調查張局的案件。這也是因為他們被卡在了一個“退卻不能盡退”的尴尬位置，完全放棄的姿态必然會引發高層的懷疑。所以讓身份特殊、是張局多年老友的沈儒秉繼續深入調查，同時當作吸引火力的視線重心。

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任務，也正因此，沈儒秉決定不牽連任何人，自己獨自去面對真相後面繁雜的一切。而這也是最為可信、最能實現的聲東擊西計策。

他找蘇廳不過是為了給外界一個交代而已，至于是什麼交代呢？這種好戲可不能漏了周鴻梁周叔啊。

宋氏集團必須當一回“風口上的豬”——哦，你問是誰做出這樣草率的決定呢？這可是蘇廳和周大檢/察長共同的“旨意”呢。

依次拜訪了二人的趙知返若被問起，雖然不會明說，但肯定會暗戳戳地表示這個意思。

他也很好奇，隐匿在爆炸案背後的兇手和宋氏集團的黑手在得知了他把兩方都拉下水後，究竟是先迫不及待地對自己下手報複，還是先彼此拿對方當擋箭牌，争鬥不休呢。

趙知返難得輕快了步伐，去見下一名“受害者”。哦，不，是他親愛的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