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笑果然如剛才所說,不讓岑松月幹半點兒髒活兒累活兒,隻見他施展開術法,手指哪哪動——隻見遍地亂糟糟的衣兒裳兒全部挨個兒從地上“爬”了起來,你絆我我絆你,推推搡搡地走向洗衣池,接着下餃子似的紛紛跳進浴池,抄起刷子竟給自己洗刷,或互相洗刷······
岑松月不由得驚歎,又覺得幽默,于是笑道:“天下居然有如此好耍的事兒!”
常笑回以一笑,走近他身邊道:“師尊,趁現在沒人,先去沐浴吧。”
岑松月面露遲疑之色,心想不如抓到琴魔,再洗漱沐浴也不遲,于是說道:“時辰還······”
常笑是打心眼兒裡見不得師尊受苦受累的,哪怕見他熱得出汗也不忍,又見他似有推辭的意思,于是搶先說道:“時辰不早了,我去給你看門!絕對沒人看你!”
岑松月不好再推辭,便應了。隻隔着一層木闆,岑松月感覺頗有些不自在,一來是蚊蟲多,二來常笑對他關照有加,似乎一舉一動都要被他監視起來。
岑松月知道常笑是誤會了個中原由,唯一可以證明他的身份的隻有契戒,他取出古樸的戒指,借着暖黃的燈光,心一橫伸手套進了左手中指。
孰料迎來的并非斷骨之痛,而是一陣風······好常笑!許是感應到契戒的氣息,一把将門推開,一人一妖皆是又驚又怕,人裝做什麼也不在乎,假模假樣地穿衣;妖安敢造次?迅速跪了,以頭搶地道:“啟上師尊,弟子逾矩了!”
岑松月沒來得及看見,貓妖的額頭早已磕破了,隻得胡亂套上衣服,扶他起來了。常笑生怕師父怪罪,看也不敢看他。
岑松月瞧見他這副模樣,心下更是敲響了鼓,面上任然如同往日一般,不威不怒道:“恩公與我都是男子,有什麼見不得的?何況隻是一副軀殼?”
常笑這才敢迎上他的目光,道:“師尊當真不怪罪于我?”
岑松月點頭笑道:“當真!”
常笑頗有些不好意思,這才松了師父的手,突然眼前閃過銀戒的光芒,複又捧起岑松月的手。岑松月歎了口氣,摸了摸他的頭,道:“可仔細摸壞了,好好看看吧。”于是常笑低頭仔細看了,再擡頭時,兩行淚已經淌過臉頰,淚眼婆娑地看着好生可憐。他一邊放聲哭,一邊撲将上去,雙手從背後鎖住岑松月,岑松月隻覺更熱了,洗完澡并未涼快半分。整個海涯都聽得見常哭喊着“師尊”。
隻是岑松月如實告知他,關于以往所有的記憶,他全都記不起來了。常笑一邊哽咽一邊說:“沒······沒事!我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搞得岑松月哭笑不得。
一彎弦月挂在海天之間,照進朱窗裡,照在兩張竹床上。常笑兀自看着地,時不時悄悄望一眼窗下的岑松月。不知是何緣故,岑松月看起來要比夜明岑小幾些個年歲,一如當年初見時的樣子:懵懂不知世道險惡。氣氛微妙恰到好處,岑松月幹咳一聲,打破沉靜。他不敢看常笑的眼睛,隻是說道:“常笑,”常笑擡起頭回答道:“如何?”“我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嗎?”
常笑不置可否,急道:“契戒絕不可能有假!”随即對上岑松月的目光,立馬埋下頭輕聲道:“除非是您不要我這個徒弟了。”
岑松月輕輕摩挲着手指間的銀戒,冰涼的銀光在月光下更顯模糊,他思忖良久,心下道:常笑待我不薄,不可負他,隻是我的記憶欠缺,以前和以後的事情都管不着,不必挂念往事,也不必為将來煩憂。于是道:“恩公,等事情解決後,咱們下山可好?去大世界看看,出去散散心。”
常笑不假思索道:“好啊!”說罷立馬站起來,後又想到什麼,收起笑臉站在那兒,他本意是想與岑松月坐在一起,可是又怕忤逆了師父。岑松月見狀,為他挪出位置,沖他招招手,準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