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觸到一枚熟悉的金蟬耳墜,夜明岑會心一笑:“是常笑吧?”
欲語淚先流。
常笑激動得無法言語,隻一個勁喊道:“是我,是我!”
擡手将他眼淚抹掉,夜明岑笑着:“怎麼又哭了?”
占風碏一邊收拾着場地,一邊泛着嘀咕:“還是我的大貓徒弟要好些,這個哭包!”
将一切都收拾妥當,占風碏揚言着急回去吃午飯,又叮囑了夜明岑幾句:“行動緩些慢些,不可一蹴而就啊!小心骨頭折了,回去泡泡熱水就好了。”說罷帶着家夥什飛快離了山澗。
洞中隻餘師徒兩人,氣氛一時間有些難以捉摸。
夜明岑緊了緊衣襟,喃喃說着“冷”,常笑一手抄過夜明岑的膝蓋彎,将他整個人打橫抱出冰棺。
他靠在常笑的懷中,汲取到些許暖意,說道:“裡面好冷,我們出去吧。”
秋陽和煦照徹谷底,常笑擡腳邁過餘燼未滅的火堆,徑直抱着夜明岑來到洞外。記憶中,他第一次見到此處山谷的景色是在春夏之際。如今鮮綠一片的谷底早已暗換芳華,四處皆是紫紅的秋牡丹,開得如火如荼,讓寂靜的谷底更添了幾分熱鬧。
隻可惜夜明岑現在暫時看不清。
也就是在這裡,常笑見到畏懼陽光的夜明岑渾身被灼燒得觸目驚心。他站在石階上,兩側崖壁投下陰影,遲遲沒有踏出那一步。
夜明岑似乎懂得常笑的遲疑,感知着眼前的光的方向,伸出手去接住罅隙中瀉下的光瀑,肌膚雪白,少有血色,陽光下如同雪花一般。
他安慰道:“你看,沒事的。”
“嗯。”常笑這才抱着他穩穩走下台階,走向湖心亭。
谷底偌大的碧湖将二人包圍在中央,不消說什麼外人,就連鳥獸也都全無影蹤。
隻餘二人。
夜明岑渾身尚有些僵直不能動彈,席地坐下,問及常笑一些往事:“小酒是如何猜出當年那人是冒充我的?”
忽然被問到一些難以啟齒的事情,常笑不知從何說起,吞吐道:“師尊為什麼問這個?”
“你隻需要回答就是了。”
常笑不得不追憶起往昔,那是師尊回來的第十日。起初夜明岑隻是寡言少語,不怎麼與外人說話,常笑以為師尊還在氣頭上,不敢去他面前造次,更不敢提二人那荒唐的一夜。
可是憋的愈久,愈讓人睡不好覺。
常笑決定找師尊問清楚,他問那人:“此一事實屬弟子唐突荒謬,希望師尊不要刻意避我……我還算你的徒弟嗎?師尊如何看我呢?”
那人并不知情,冷笑道:“你隻是妖,我是人。我該如何看你,你心中沒有自知之明嗎?”
常笑立時間警覺起來,夜明岑絕對不會如此強調二人人妖之别,心中有了幾分猜測,朝他喊道:“你不是他!”
那人猛然朝常笑襲來,将他額間朱砂抹去。可那處早已讓丹砂滲透肌膚,擦去之後尚有紅色痕迹。那人自顧自地念着類似于南诏蠻荒的咒語,常笑登時警鈴大作,七竅複又冒出血來。
借着最後一點力氣,常笑化了魔羅妖相與之相抗,那人并不敵妖力,脫殼而逃。
……
“有些事隻有你我之間清楚,譬如……譬如……”譬如他們之間做過的最荒謬的事。
可常笑說不出口,半天“譬如”不出個所以然來,破罐子破摔道:“總之我一問,那家夥就露餡了。”
夜明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委婉道:“我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可以重新問。”
常笑痛苦地沉默良久,幾乎快把胸中的話呼之欲出,臨了又話鋒一轉:“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那換我問你吧,”夜明岑的面色看不出絲毫波瀾,可說出的話足夠讓常笑心驚膽顫:“我也曾經深受困惑,你覺得我喜歡自己的徒弟,喜歡了兩百多年,是對還是錯?”
“師尊說什麼?師尊……”
夜明岑溫言道:“我本來想把這件事一直瞞下去,我隐藏得很不好是不是?否則怎麼會讓徒弟也喜歡上自己呢?”
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夜明岑發覺自己幾乎忍得快要窒息。如同跌落水中即将溺斃,卻讓人渡了氣,換來一遭生機。
卻仍沉浮水中。
常笑伸出雙臂将夜明岑抱進懷中,嗫嚅道:“喜歡一個人怎麼會有錯……”這話也是他說給自己聽的。
僵直的雙手輕輕搭上常笑的肩:“重來一遍,我再也不想瞞你了,就當是我藥石無醫。”
“藥石無醫的是我……”
二人終于敞開心扉摟在一起,像是錯過了三生三世那般長,久久不肯松手。
夜明岑雙手撫着常笑的雙頰,撥開齊眉碎發,吻向他眉間那點朱砂。
少年貓妖心中藏不住事,隻需一吻,立時間方寸大亂,頭頂獸耳冒将出來高高立起,再也收不回去。
常笑松開了緊緊抱着夜明岑的手,心都跳到嗓子眼兒了,膽大包天地,竟将師尊壓在身下,問道:“我可以親親師尊嗎?”
夜明岑在他身下咯咯作笑:“日思夜寐,求之不得。”
此言一出,無異于替常笑開了竅。
他輕輕含住夜明岑的嘴唇,像是含住了一粒香軟的剝去了核的荔枝肉,軟到舍不得用力吸吮,隻敢輕輕含着,任由夜明岑伸出舌尖逗弄他。
這一吻實在纏綿悱恻,二人吻到骨頭都酥了,才肯給對方一個喘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