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未不解,這次的綠光反而沒有上次難纏,是為什麼?
他思維混沌之間,長鞭的另一頭突然一頓,符文迅速斷裂,點滴血漬掉落在地。
“滴答、滴答、滴答”,三響過後,施未瞬間被綠色的光海淹沒,那洶湧而至的陰寒之氣啃食着他的軀體,痛楚從四肢百骸滲透進靈魂深處。施未根本抓不到任何實體,即便是亂葬坑的兇屍,至少也會剩下一點骨骸。可這暗綠色的光海,仿佛就隻是光,他直直往下陷,掌心一攏,全是濕漉漉的水汽。
冷,鑽心刺骨的冷。
施未終于知道,這個與何以憂平起平坐的人,也該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他不想死。
他奮力掙紮着,耳邊卻又再次傳來聲響。
“可憐的孩子,你娘我救不了了,以後你便随我生活吧,咱爺倆一起賴活着,你說呢?”
那些綠光直往施未喉嚨裡鑽,他被噎得直翻白眼。
他可能要窒息而亡了。
他好像聽見了一個很像死老頭的聲音。
“哎喲,你還會對我笑呢,看樣子是聽懂了。”
施未四肢都失去了知覺,指端麻木不已。
但似乎有一雙大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你娘最後一口氣都給你啦,以後我就是你爹,放心,有我一口吃的絕不會餓着你。”
施未心髒快要爆炸。
他不能死在這兒,他怎麼能死在這兒?他好不容易來到這個世上,好不容易才長大成人,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他怎麼能死在這兒?等到了下面,他爹不得給他扇得鼻青臉腫?
施未掙紮着掐住之前咬破的指尖,擠出兩滴血來。
“天地存根,日月俱存,請命先師,誅業務盡!”
話音剛落,散落于地的符文再度聚集,這一回,卻是成了一把鋒利的長刀。
施未握緊刀柄,奮力一揮,血色的光線劈開一道天塹,将這洶湧的綠色光海隔絕,隻聽“撲通”一聲響,他直直地從樓梯上掉了下來。太過真實的疼痛感令施未瞬間清醒,他抹了把滿臉熱汗,倏地發覺,手裡握着的,居然是斬鬼刀。
“啊?”施未很是意外。
外面依然是無盡的長夜。
而那個人坐在之前他的位置,翹着二郎腿,輕輕搖着扇子。
“我都說了,光用血,沒辦法喚醒斬鬼刀。”她輕飄飄地說着,施未蹙眉:“我什麼時候中招的?”
“什麼?”
“我什麼時候踏進了你的幻境?”
那人咯咯直笑:“當然是你踏出房門的那一刻起啊。”
施未猛地抖了抖肩膀。
“你要快點哦,不然你二師兄可能就會被——”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施未大罵:“欺負一個傷患,你怎麼好意思!”
“我怎麼不好意思?”對方反問,進而語氣便強硬了許多,“我脾氣大得很,勸你别惹我。”
“是不是我打敗你,才能離開這個幻境?”
對方聽了,手中動作竟是停了下來,她像是聽見了某個天大的笑話,笑個不停:“你?以你現在的水平,給我提鞋都不配!”
她掌心向下,重重拍了下桌子。
幻境之中,景象再度變化,密林深深,大霧四起,霜白的月亮高高挂在樹梢。可施未看見的,卻是那個慈悲的送子觀音像。她在冷冷月光的照耀下,笑容逐漸變了模樣。無數雙手從她背後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施未襲來。
一時間,斬鬼刀發出了陣陣悲鳴,施未被打得連連後退。始作俑者卻打了個呵欠:“陪小孩子玩真無聊。”
她搖着扇子,坐在高高的樹梢。忽然間,她随手摘下樹上某個果子,扔向草叢裡一處:“請你吃。”
她低聲笑着:“我的,好姐姐。”
無人回應。
她倚着樹幹,收斂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