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湘已經回來了,浮弦和纖雲便出來相迎。兩人都沒想到迎頭先碰見凝塵,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隻能先行禮。
凝塵視若無睹地徑直往裡面走,湘與九霄前後腳也跟了進來。
浮弦與纖雲都是滿臉疑問的看着湘,可湘隻能攤手作無奈狀,言下之意便是那四個字:冤家路窄。
凝塵剛踏入望碧凝塵便停住了腳步,讓人看不出是在打量環境還是即将有一場暴風雨要到來。所有人都不自覺停下手中的動作,起身行禮。
其實此時大部分客人都已走了,隻剩下幾個人爛醉如泥的熟客,包括那個戚公子。他的兩個小厮還守在一旁,一見王爺和湘樓主等人回來,便打算叫醒他。
“哎,不用不用。”回到春意,湘便沒了剛才的拘謹。“今夜除夕,咱們這裡不關門!”
回到了自己的主場她便來了自信,聲調也上揚了幾分。既然這位王爺叫别人把他當普通客人,那就得按老子的規矩來!
湘自然而然的招呼大家,示意浮弦纖雲把春意當值的人都聚在望碧凝痕,大家一起守歲。
一系列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的動作,看得出如今的她早已比剛開張時熟練很多,更像個掌櫃。大家見王爺并沒有什麼舉動,便也按照樓主的吩咐照做。
“都是天涯淪落人,如果大家願意的話,不如留在這裡跟我們一起守歲吧!”湘一邊揮手一邊笑着說道。
遠近都是客,以後每年的春意都可以招呼這些客人一起守歲啊!剛好其他酒家鮮少在除夕夜還開着門的,這種時候不抓緊時間撈錢,那更待何時啊!湘心裡默默地打着如意算盤。
可凝塵對這個描述面露不悅,他對“一起守歲”這件事有着天然的抗拒。在他看來,守歲并不能帶來什麼好運,一起守歲也不過是一群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人聚在一起,為新一年的獻祭而一起放縱罷了。
為什麼一起守歲就能感到幸福呢?從小他看着宮裡的人守歲時的笑臉就在思考這個問題。說到底,也不過是與其他人有一段共同的回憶罷了。又或者是能夠暫時讓你放下心中重擔,讓你放下一切,享受快樂。
在這一刻,的确,你不是一個人,有人跟你共同分享這份快樂,一起抵禦這一年以來的生活重擔。
但這和人造幻境有何不同?如果你想一直這麼“幸福”,那每天喝個爛醉就夠了。
凝塵淡漠的看着其他人麻利地忙活着,這層淡漠似乎在他身邊天然形成了一道屏障,還是以一種大家都能感知到的方式。
他知道,他跟别人不一樣,他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甚至還可以掌握很多人的命運。他早知無人可以跟他共擔風險,别人也不配與他共享他的快樂。
“不知湘樓主的竹堂是否還開着?王爺此番前來便是為此。”伴鶴開口詢問道,微妙的氣氛被他打斷,讓湘松了一口氣。
但湘并不知道凝塵來這裡居然是為了泡溫泉,瞬間頭又大了兩寸,連額頭上的痘都感覺更大了一些。昨天她便放了竹娘和張放回家過年,而竹堂從昨日起也已閉門謝客。春意橫生門口早就挂了竹堂歇業的水牌,想必凝塵和伴鶴都沒看見。
見湘愣神,凝塵便有些不耐煩了。他跟這些溫馨場面向來沒有交集,他也不想參與其中。今日出凰城本是個不錯的選擇,遇上這二人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也還可以,可現下卻有點讓人掃興了。
凝塵剛打算扭頭便走,隻聽湘道:“王爺是打算自己享受,還是帶着您的府軍一起啊?”
跟上次的三軍将士不同,這些府軍身着紫紅盔甲,一看便是王府親兵。回到了春意湘和九霄才得以認出。
“本王不想被人打擾。”不等伴鶴張口,凝塵便已自然而然的回道。他一秒都不想在這種氛圍下多待了。撂下一句話便走。
他倒是還認得路。
“王爺喜歡聽曲兒,麻煩湘樓主順便叫幾個會彈琴的姑娘來。”伴鶴匆忙交代一句,也跟上了凝塵的腳步。
無需湘多吩咐,纖雲早已提前叫人去做了準備。張放竹娘臨走之前,纖雲便已找他們問詢了竹堂的相關事宜,交接順利,湘并不擔心。
“樓主”,浮弦出聲詢問道:“墨染紅塵榭除去早已回鄉過年的姑娘,留在樓裡的隻剩下扶墨、未央、紉姿,另外樓裡的樂師們還有幾位,您看是把這些姑娘們都叫來,還是?”
聽完這一番話,湘突然想起了被凝塵打量時的感覺,她可不想讓這些姑娘們再經曆一次。
“浮弦,你把這三個姑娘的名字寫下來,列出她們每人拿手的三兩首曲子,讓王爺去選吧。”湘提了一口氣,大口呼了出來。
“哎,等會兒,還是我去吧,你們來一起守歲,讓你們忙活小半年了,今天我來忙活!”湘摟了一下浮弦的肩膀,“把大家都叫過來,熱鬧熱鬧,竹堂我跟老九在旁邊候着就行。”
浮弦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在她眼裡,湘樓主這樣的掌櫃,連在戲文傳奇裡她都沒聽過。不僅教她們做人做事的道理,也會尊重她們,更不希望她們低人一等的活着。而九爺也是一樣,雖然待人接物都是冷冰冰的,但九爺也從未要求樓裡的人為他做任何事。
隻此一件,春意橫生便把什麼宜香院都甩到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