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懂規矩，是我嘴賤，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宋世方連忙道歉，心裡陡然升起一股怒意。除了春意橫生的人，其他在場的人一個比一個地位高，每個他都得罪不起，因此這強出頭的任務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他頭上。可他沒想到這小妮子竟是如此的性格，難怪自己那兩個纨绔兒子被打了也不敢說！可當他看見平日裡對自己趾高氣揚的朱員外在這裡也是個吃癟的慫樣，他的怒意也平息了一半，當下便也順着台階賠罪起來。

至于朱員外心裡所想的那點“面子”，對他算不得什麼。這個世道，有錢有勢便是爹娘，誰管你爹娘是年輕還是老？！

聽見門外腳步聲漸響，朱員外便拉着席上的幾個人趕緊出門迎接，“哎呀，湘樓主，怎麼這麼見外啊！你看看，你看看，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嘛！”

九霄在堂内聽朱員外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嘴角稍微揚了一下，他沒想到這朱員外平時人模人樣，實則卻如此胸無點墨，要不是湘突然來這麼一下子，還真看不出這些人私下都是什麼樣子。他知道這宋世方跟朱員外無非是做戲給春意橫生一個下馬威，他更知道湘無非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同樣做戲給對面看，不想落入下風說失了先機罷了。

顯然，看出門道的不止是他一個人，一杯斟好的酒突然打斷了九霄的思路。擡眼望去，是攸甯吩咐侍女給所有人斟酒，趁着門外寒暄聲，攸甯微笑着敬了九霄一杯酒，九霄便也點頭回禮，一飲而盡。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攸甯，平日裡這位頭牌極少抛頭露面，他們絲毫交集也沒有，隻是偶爾聽到湘說起過這個名字。

“朱員外你這就見外了，我說大家都稱呼他為九爺，我又沒讓你們稱呼他為九爺”，湘的笑聲爽朗，從門外漸漸傳來，伴随着幾個人的簇擁，慢慢回到了席上。

“湘樓主說的是，是老夫見外了。”朱員外微微賠笑道。他沒想到這丫頭竟然會來這麼一出，想他縱橫這行當也有幾十年了，第一次碰到這麼難打交道的人！他心裡恨得牙癢癢，可實在是不敢怠慢，畢竟手下人到現在還查不清她跟王爺到底是什麼關系，他隻得投鼠忌器。

回到席上，桌上早已擺滿看菜，每人的桌前也都斟滿了酒，朱員外便舉杯道：“老夫代各位先給湘樓主和九霄公子賠罪，實在是唐突了！”随着一段段一飲而盡的聲音，朱員外便介紹道：“老夫何人，想必各位都已明了——我身邊這兩位，一位是醉仙閣的曾斛曾員外，一位是卿登閣的王滄魯王員外，曾員外對面這位就是燕館的馬直馬員外，說起咱們凰城的勾欄瓦舍，這三家肯定是榜上有名！”沒等湘和九霄說話，他又話鋒一轉，道：“可再怎麼風頭無兩，如今也得向湘樓主甘拜下風啊！”

湘聽出了朱員外這明褒實貶的話中玄機，隻淡淡一笑，道：“那想必坐在我對面的，就是宜香院的宋世方宋員外了，宋員外府上兩位公子日前來捧場，卻被手下人不慎誤傷，在下也得代春意賠個不是。”湘知道，此時接下朱員外的話茬隻能是火上澆油，春意跟朱員外和宜香院早就算結下了梁子，若是再與其他三家樹敵，任憑自己三頭六臂也無法繼續立足。還不如轉移話頭，畢竟今日讓他們同意一起舉辦花魁大賽才是要事。

“豈敢讓湘樓主賠不是，是我那兩個沒出息的兒子瞎胡鬧！不懂得幫襯着我，反倒是給我找麻煩！”宋世方一臉谄笑向着湘的方向舉杯，早已不複之前那氣焰嚣張的樣子。看到朱員外如此吃癟，他自然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他深知朱員外先介紹那三位，唯獨不介紹自己，還不是因為其他那三家都是凰城裡有背景的！就算他們跟春意撕破臉，也不妨礙什麼——可自己平日裡靠的就是商會和朱員外，一個不慎便要落魄了。

幾杯酒下肚，其樂融融，可湘卻一直不提合作的事，就連桌子上的看菜都沒撤下，更别提換些花樣讓他們見識見識這春意橫生的招牌，朱員外當下心裡便打起鼓來。他與曾員外對視了一眼，曾員外便道：“聽說湘樓主之前曾找過商會想要談一談合作的事，不知可是為了那花魁大賽？”

“不急，還有人沒到呢。”湘回應了一句，順手給身邊的九霄倒了杯茶。她知道老九的腸胃斷然受不了這等折磨，便早已知會過攸甯等人備好茶水。

衆人這才發現，攸甯不知何時早已離席，隻留下一個空蕩蕩的玫瑰椅在九霄身邊。九霄不禁側頭看了湘一眼，恰巧被眼尖的宋世方捕捉到。可他還沒來得及細想，門外便傳來了腳步聲。

“各位，小老兒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