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騎馬三十裡左右,便是周圍最大城鎮。正逢年關,街上人潮如海,商販們拼命叫賣商品,等着數日後過個好年。易雪清無心于那些聲音,拿着手上的令牌走進一家客棧。
天機閣知曉天下事,消息網密布,靠得就是分散在大街小巷的各式酒樓茶館妓院面攤。而每一家天機閣産業鋪子前,都有着一個與令牌上一模一樣的日月标識。
望着匾額上的雁來客棧,易雪清心想這便應該是天機閣在此的産業了,華山這般江湖門派,他的四周,怎會少得了天機閣。
進到客棧,易雪清徑直走到櫃台掌櫃面前。
胡掌櫃忽聞聲響,擡頭一看一個紅衣配刀女子站在眼前。江湖中人,眼力見是有的,擡手問道:“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啊?”
易雪清舉起令牌直接道:“找人。”
待看清女子手中的令牌後,胡掌櫃直覺眼前一激靈,然後手裡的算盤就掉了。
易雪清坐在太師椅上,捏起一塊桂花糕往嘴裡送。要不說景正則這東西坑得值呢,茶水糕點,瓜果點心,一樣不少。
就是這掌櫃說她所求之事太大了,他做不得主,能做主的正好在隔壁城鎮,已派人快馬加鞭過去請,稍安勿躁。
即使如此,她再着急也隻能等着。這茶是從白天綠色,喝的晚上沒色了,也不見個人影。
終于,在她忍不住要起來掀桌子之時,簾幕微動,光影處一玄衣男子緩緩走了進來,在看見女子已經擡起桌子的手的時,他忍不住勾唇笑道:“許久未見,你還是這般爽朗歡脫啊。”
易雪清一怔,男子玄衣烏發,鼻子高挺,眉目如畫,嘴角挂着那抹熟悉地微笑,與之前離别時無異,溫潤如玉。許久不見,他似乎清瘦了點,輪廓更加深刻清俊了些。
“楚清明......哦不,安世子?你怎麼在這?”剛說完,易雪清就想給自己一個嘴巴,差點忘了他與天機閣的關系,哦,不對,天機閣與他的關系。不過這人能纡尊降貴跑這裡來,也是難得。
楚清明笑道:“還是叫十九吧,江湖名字,順口些。我過來辦些事,沒想到居然能遇見你,倒也是緣分。”他拿起易雪清腰間的令牌,細細端詳道:“我說呢,這景大人在天機閣最重要的一塊令牌能給誰,原來是你啊。倒也難怪,救命之恩,一塊令牌也算不得什麼。”
“景先生說,我若有事相求,天機閣必應。可是當真?”
楚清明點頭:“當真,聽說你想要化骨水?”
易雪清道:“為難嗎?”
後面的胡掌櫃面色一沉,悄然上前低聲想說些什麼,被楚清明擡手攔下。轉而對易雪清笑道:“這化骨水是西域邪毒。天機閣亦是廢了極大的精力從西域帶回,不能輕易外洩,我若挪取,也是要落不少口舌的。”
聽此,易雪清眸底微沉,猶豫再求間忽聽楚清明道:“但我可以給。”
女子聽此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道謝的話還沒說出口,又聽楚清明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楚清明道:“滿足我一個心願。”
易雪清遲疑道:“你想要什麼?”當真是奇了怪了,堂堂安王府世子向她一介江湖孤女要心願,她可沒什麼能給的,浮洲土特産倒是能給他打包一籮筐。
“不知道,沒想好。”他垂眸望她,女子鳳目微瞪,紅衣烏發在燭光下映照出若隐若現的弧度,許久不見,她的目光更顯堅毅。就連......手上的長刀也握得更緊了些。他不免一笑,如果跟她相處,或許會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不一定現在要,我覺得我們還會有相逢的時候。某一天,我再來提這個心願,說不定會更有意思。”見她猶豫,似是激她,他故意低聲問道:“為難嗎?”
易雪清垂眸思慮,未言。半響,她突然擡起頭,朗聲道:“好,我答應你。不過我也有條件。”
“但說無妨。”
“不違背江湖道義,不不不賣身。”
聽她這樣一說,楚清明忍不住哈哈大笑:“可以,楚某好歹也是修道之人,并非登徒浪蕩子。易姑娘放心,我隻不過是覺得你武功甚高,可能有朝一日我會需要你搭救呢。”
“那倒不用什麼心願了......”易雪清嘟囔道。
“你說什麼?”
易雪清忙道:“沒什麼,那化骨水呢?”
楚清明道:“這裡沒有,最近的在安慶。在接到消息的時候,我就已經派人去取了。快馬加鞭,也得一個日夜,怎麼也得明日才到了。你先在這歇下,我命人給你安排上房,看你眉目也是有些疲累,還是好好休息下吧。”
接到消息就立刻派人去取了,易雪清忽然覺得,她就是不答應說不定他也能給,畢竟嚴格來說,她上次可是費了好大内力,給他清了暗疾,好像上套了......
不過事到如此,也不能反悔了。
“那就多謝世,十九了。”
望着女子上樓,不知為何楚清明心中浮出一抹淡淡喜悅,似乎就是人生中偶然相逢鮮衣怒馬之人,轉瞬即逝,黯淡思念之時,又從天而降的感覺吧。
他怅然一笑,嘴畔勾出一抹弧度望向一旁的胡掌櫃:“讓你吩咐人去取化骨水之時,順帶将那把長刀帶來,莫忘了吧?”
胡掌櫃忙低頭躬身道:“小人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