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可是過去了?
“起得真早啊。”溫柔的聲音冷不丁從後面響起,她的後背不由自主地略微緊繃了起來。剛剛這段距離,她竟沒聽見她半點細微的腳步聲。易雪清緩了面容,轉身對着來人道:“我平日裡起得都比較早,夫人也很早,天才剛亮呢。”
胭脂夫人臉上仍挂着那抹柔笑,像這個年紀最是賢良淑德得體端莊的貴婦人。
“昨日見妹妹風塵仆仆,面容不清。沒成想,梳洗過之後竟如此貌美。”
“夫人謬贊。”
看見易雪清一大清早這副神清氣爽的模樣,胭脂夫人眼中劃過一抹異色。她帶着笑,仔細地端詳着易雪清的臉,似乎是想看得更真切一些,她低下頭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上前一步道:“你額頭上好像沾了點灰,我幫你擦擦。”
易雪清不動聲色偏過頭,自己用手輕輕拂過額頭:“謝謝。”
胭脂夫人的手帕落了個空。僵硬地停在面前,她嘴角扯了扯,面上仍保持着溫柔的笑意。轉而把目光換到易雪清背上被破布裹着的長刀上,這女人眼睛毒,瞅了兩眼便不假思索問道:“你背着的像是刀劍?”
易雪清沒有否認,颌首算是回應。
胭脂夫人又仔細端詳了下她的面容,歎道:“我很久沒在江湖上背着刀劍的女子了。”
易雪清道:“現在見到了。”
胭脂夫人是個八面玲珑的,但攤上易雪清這個素來嘴巴欠又不解風情的人,這天也是聊不下去的。
樹梢的鳥兒又咕咕鳴叫,不知是哪裡來的鴿子,也被這滿庭院的花所吸引而來,停在樹梢不肯離去。易雪清盯着看了一會,突然嗤道:“這如果是隻信鴿,這般懶惰早讓人打來吃了。”
胭脂夫人聽着,似是打趣,是似是認真道:“隻怕勤奮的在路上被人打來吃的多,這小鴿停在此處至少還能賞賞花,為那些貪婪的人拼死賣命的有什麼用呢?”
易雪清不出聲了,半響,那隻鴿子抖動翅膀飛翔而去。又落下一片花瓣,墜入土中。她盯着落花,好像是覺得胭脂夫人說得話有趣。喃喃重複了一遍,又是笑道:“它們這一生,出了為人賣命,或許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賞花吧。”
胭脂夫人一怔,還未說話,易雪清便已轉身朝着南尋的房間走去,邊走邊說道:“謝謝夫人收留一夜,我們也該上路了,後會有期。”
她的手再一次停滞在半空中,幾十年來,很少有那麼不懂規矩毫無禮儀的女孩子如此梗着她了。胭脂夫人蔥白細長的手指微微彎了彎,眼眸所落處晨光傾洩而下,染上那被破布包裹的長刀......以及背着長刀在晨光中微微起伏的纖瘦背影。須臾一刻,晨光逆着時光百轉千回刺痛胭脂的眼睛。她猛地一眨眼,不知是陽光太過刺眼還是昨日的酒喝的過于多了些,她竟莫名地感到一陣暈眩,堪堪就要站不住直往後靠。
還是丫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夫人,這女人怎麼......”
胭脂一個淩厲地眼神制止了丫鬟嘴裡還未說完的話,将手重重地向下壓了壓,壓的丫鬟吃痛,她才直起身子輕攏鬓發:“走吧。”
房間内,易雪清已經喊了南尋好幾聲,上手搖了好幾次,這孩子都像睡熟了一般毫無反應。易雪清眉心微蹙,正要發問時,胭脂夫人及時出現在門口。見床上的孩子這副模樣,她先是有些驚訝,又上前一步仔細查看,才帶着遺憾歎了一聲道:“還真是啊?”
易雪清問道:“怎麼了?”
胭脂夫人扶着額頭,不好意思道:“昨夜聽我的侍女說,這孩子許是沒吃飽半夜偷偷溜進廚房尋摸吃的。早上丫鬟們打理廚房,發現除了少了些食物,還少了半壺酒。這孩子估計嘗了兩口,一時可能起不來了。”
易雪清沒有看她,冷着張臉直接一把将南尋拽起,上手就是一個耳光:“小兔崽子,醒醒!”随着“啪啪”兩聲響起,聽得一旁的丫鬟眼皮子直跳,心裡直歎,這是親姐嗎?繼母才下這種毒手。
而胭脂平靜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左右開弓,眼神莫名凝結,微微閃爍。
易雪清這招當真是立竿見影,細皮嫩肉的南尋狠狠挨了這兩下後,痛苦地呻吟出了聲,迷迷糊糊睜開雙眼。
“咦?瘋女人”待勉強認出眼前的易雪清後,這小子竟絲毫不在意臉上身上的疼,他眯着眼睛,哪怕連手都舉不起來也要去扯易雪清的衣袖。“你洗幹淨了,還挺好看的。”
易雪清:......
見人醒了,易雪清直接一松手給南尋又狠狠砸回了床鋪,小崽子又是痛苦地“嗷”了一聲。尚且處于迷糊無力狀态下的他,壓根就不知道怎麼自己一早上起來就會那麼疼,隻能躺在床上直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