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們、先生們,本次列車開往鵬城北,列車前方到站——豫章西站。本次列車全列禁止吸煙,感謝您的配合!”
随着高鐵播報的廣播聲響起,旅客紛紛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從行李架上取下行李箱,朝車廂連接處的出口湧去。
今年《四方來食》的年後特輯以食材為主題,新省的羊肉、鄂省的水味、粵省的牛肉和贛省的鴨,通通被列入了任務列表裡。
介于何應悟的烏鴉嘴在先,在抽簽之前談嘉山就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卻不曾想還是摸到了最不想去的贛省評審項目。
“别臭美啦,哥你夠帥了!”
何應悟利索摘了談嘉山的眼罩、耳塞和U形枕,又把毯子折好塞進随身背包裡,拖着還在慢吞吞整理睡亂的發型的談嘉山下了車,“特地提前趕過來,哥你可是答應過要帶我在洪城先逛兩天的,不要消極怠工哦。”
談嘉山百般不情願地點點頭,被何應悟推着往前走。
這次出行正值周末,豫章西站的出租車乘車點人來人往。
旅客們遇上明顯同是天涯淪落社畜的趕路人或禮貌的帶孩家庭時,被請求插隊尚且還能理解,但總有那麼幾個渾水摸魚的插隊分子在候車隊伍裡橫沖直撞。
“他們在說什麼呀?”何應悟望着遠處幾人因插隊争執發展到快要動起手來的對罵,鬼鬼祟祟地挪到談嘉山旁邊說悄悄話,“豫章話聽起來好像日語……”
談嘉山把何應悟的腦袋扭回自己這邊,揉巴揉巴,嚴肅道:“是髒話,不要聽。”
但人不找事,事往往偏偏會賤嗖嗖地貼上來。
絡繹不絕的插隊大軍中有一員猛将,硬生生從隊尾擠到前排,推得起飛的行李箱跑得比人還快,滾輪好死不死地從一衆排隊人員的腳上軋過去,在幹淨的鞋面上留下一串串髒兮兮的黑印。
軋到人高馬大的談嘉山鞋子上,這大哥才終于被攔下來,可這罪魁禍首卻絲毫沒有影響了他人的自覺。
見兩人斯斯文文,看起來也不大像豫章本地人,這大哥惡向膽邊生。
他操着濃重的口音,反過來惡人先告狀:“嫩這個崽哩子在做犀利東西哇?都不曉得讓下我啊?還年輕人,沒嗲子禮貌,讀書讀愈掉了是波?還好意思在這裡啧七啧八……看犀利看,嫩以為我怕嫩啊?鵝崽!”
何應悟:“!”
他知道談嘉山有多愛幹淨——酒精濕巾、濕廁紙、手帕紙和洗手産品們還在對方包裡開會呢。
盡管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但光從語氣和表情就能體會到肇事者的嚣張和輕蔑。
何應悟氣不過,剛想沖上前争辯,便被身後的談嘉山按住了肩膀。
談嘉山把挂在何應悟脖子上的耳機給人仔細戴好後,面不改色卻絲毫也不落下風地罵了回去。
盡管耳機的隔音效果極好,但何應悟還是從談嘉山嘴巴的開合速度、對戰旅客從白到紅至黑泛綠的難看臉色、以及周邊人“罵了他可就不能罵我了喲”的敬佩注目禮中,體會到了談嘉山的那張嘴在方言加持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回擊力度。
“你說了他什麼?”何應悟摘下耳機,解氣地望向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羞憤離開隊伍的方向,忍不住好奇。
“沒什麼。”
談嘉山接過何應悟遞過來的礦泉水喝了幾口潤潤嗓子,還頗有點意猶未盡的意思。
.
回酒店收拾好行李,兩人正式開啟了環豫章一日遊的旅程。
比起查好攻略、筆記做得滿滿當當的何應悟,土生土長的談嘉山反而更像位遊客。
來到陌生的城市,談嘉山尚且還有興趣閑逛探索;回了豫章,除了那幾個标志性的旅遊景點,談嘉山還真想不起來哪些地方值得一去。
“滕王閣好氣派哦,有種上早朝的感覺。”
何應悟抓着相機咔嚓咔嚓拍了至少幾十張,感慨道:“想象不出王勃當年在這裡寫出《滕王閣序》的時候,見到的是什麼景色。”
“我也想象不出,”
談嘉山邊在手機上購買豫章景點一卡通,邊指向河對面的另一座建築風格類似、但外立面要更低調些的高樓,一本正經地說:“畢竟那邊才是滕王閣。”
“而這裡,是市圖書館。”
“……”何應悟生無可戀地跟着談嘉山往橋那邊走,崩潰道:“誰家把圖書館建得這麼富麗堂皇啊!”
一時的挫折不算什麼,氣喘籲籲爬完滕王閣的何應悟越挫越勇,放風筝似的牽着談嘉山繼續滿城跑。
談嘉山總有種自己在遛狗的錯覺,偏偏遛的還是隻沒牽繩的精力旺盛的大型犬。
“你非得來贛省美術館、八一起義紀念塔和紀念館人擠人也就算了。”
當了半天人形相機支架的談嘉山從耐心到暴躁,伸手捏着何應悟的後脖頸把人提溜起來,“你至少換個拍照姿勢吧,别敬禮了!”
“我是Tuan員,讓我敬!”
何應悟不聽話,泥鳅似的從談嘉山手底下溜走,堅持要在紅色聖地各個角落留下打卡照片,發給身為Dang員的姥姥作為在鄰裡間炫耀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