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口石門大敞,羽林軍與意圖突圍的河間王親兵戰成一片。天子手擎火把伫立遠處觀戰,拼死抵抗的敵方戰士裡,一個披頭散發、頭頂焦紅的老頭兒分外紮眼。
是河間王。此時的他,與前回所見虛弱老邁的模樣截然不同,腰杆挺得筆直不說,手中一根比人還高的長槍,舞得是虎虎生風。
天子氣得咬牙切齒,叉腰叫罵道:“老登!你再裝?!你屯的兵呢?朕倒要看看你肚子裡有幾斤屎!”
河間王似有感知,擡頭見天子竟禦駕親臨,頓時怒發沖冠,紅眼嘶吼道:“黃天在上,祖宗開眼呐!你這不孝子!竟敢燒毀陵寝,天理不容!”
前些日子天降暴雪,他麾下那些僞裝成流民的親兵受了不少寒苦,多數仍在二十裡外的陵邑治療凍傷;與他約好“同聲相應”的其餘諸侯,更不可能在朝夕之間趕來相救。
他仍舊在長陵蟄伏,佯裝守陵,萬沒料到,天子連個借口都不屑尋,居然毫無預兆地要對他趕盡殺絕!他隻得帶着幾十親随負隅頑抗,以為躲進帝陵地宮,便可暫時保全性命,好歹撐個幾日,尚且有望等來援軍。
不成想天子竟瘋癫至此。高祖皇帝凡體尚歇于此,他竟敢放火燒陵,簡直悖亂逆天,亘古未有!
河間王終是寡不敵衆,不多時手下便消耗殆盡,被反剪雙臂,擒至天子面前。
“天命将盡,漢室危矣!”河間王滿身血污,掙紮着發瘋沖天子咆哮,“你這瘋子!亡國之君,亡國之君呐!”
天子一腳踹在他胸口,呸了一口道:“老東西!你這反賊,朕不殺你,留着你亡我的國?朕最後問你一句,你把王莽怎麼了?!”
河間王張嘴愣住,忽而仰天瘋笑:“哈哈哈哈!竟是為那妖孽?!”
天子揮手令其人頭落地,河間王亂蓬蓬的腦袋滾落之時,口中吐出的将死之言是:“虺成蛇,土未幹,雲雨集,行詭道……”
“傻缺!這他媽是劉歆編的……”天子輕蔑冷笑,這才猛地想起,“卧槽,劉歆還在裡頭?來人,快,進去找劉歆!”
衆人急忙頭搭濕布沖進地宮裡,所幸劉歆倒卧之處距離北口不遠。缪盞将他駝在背上帶出來後,又以清水洗其口鼻,洗出一盆黑水,這才把人從地府門口拉了回來。
劉歆嗆咳滿臉涕淚,一清醒過來便哭喊着說“子衡!子衡且在裡頭!”
地宮裡存有不少糧草氈毯,此時已成一片火海,再無法入内救人。劉歆跪在地上捶胸頓足,哭得衆人無不唏噓。
缪盞卻與阿兄耳語道:“沒有哇,沒見劉二公子,裡頭分明就他一個!”
缪盈道:“黑煙滾滾的,你能看清?”
“劉侍郎說他趴在劉二公子身旁,若真有那麼大一人,我看不見、摸也摸着了。真沒有!”缪盞十分詫異。
缪盈擺手道:“不可能,就這一條活路,還叫咱們堵了個嚴實,縱是插翅也難飛。”
兩人正湊頭嘀咕,卻見天子一把拎住劉歆後領,将他提溜起來,質問道:“王莽呢?逃哪兒去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