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一閑下來,腦子裡全是王莽幹那種事的畫面,劉傲難免心旌搖曳,身上總覺得燥熱,衣服都穿不住。精力無處施放,又想起健身來,他一大早起來便瘋狂卷腹;外頭來報“新都侯到”時,他正趴在地上做第三組俯卧撐,練得肌肉充血、胸背鼓鼓囊囊,更不舍得穿衣服遮住了。
王莽終于想起謝恩,又俯身跪在地上。
“好了好了,别總是跪來跪去的。”天子噘嘴道,“你還生朕氣?”
“臣不敢。”王莽垂頭道。
“你就是在生氣!”天子伸腿蹬他一腳,“你難道就沒有錯嗎,嗯?是你侄兒王光捅傷你,為何不對朕說實話?甯可背着朕,搞那麼大一出‘陰謀詭計’!”
“臣知罪。”
天子又嗔道:“朕給你寫的信,你往水池裡扔?你膽子還怪大的,也不怕旁人瞧見,參你個‘目無君上’的大不敬!”
“臣罪該萬死。”
“死什麼死?”天子忽而神色哀傷,“還以為那些亂臣賊子不敢對朕禦辇出手,想着能護你一程……罷了,總歸是平安,如今再說這些沒有意義。”
怎會沒有意義?提起這樁,王莽周身關節骨縫便又隐隐滲出疼痛,許多沉重不堪的心緒席卷而來,令他再也待不下去。
“陛下‘隆恩厚德’,臣朝暮難忘。”王莽磕頭再拜,“陛下恕罪,阿娘命在旦夕,離不了人,恕臣不能久留……”
“站住!”天子挺起腰身喝止他轉身的腳步,“朕沒叫你退下,你又想跑?”
王莽暗暗咬牙,定身無所适從。這時天子卻又改了主意:“罷了,你去吧。多吃點兒肉,補補。”
穿過一道長無盡頭的宮巷,閹人領王莽來到掖庭。王光被兩名赭衣公公架出來,臉色煞白、雙目呆滞,頭有氣無力地歪在一邊肩上。王莽心口一揪,卻不敢多問,趕忙接過人來背在身上,疾走而出。
出得宮門,王莽到背陰處趕緊把孩兒放下,解開他衣衫查看可有傷處。王光身上肌膚完好,未受過刑,可不知為何人變得遲鈍木讷,叫他半天隻應了一聲,像被抽走了魂似的。不知那些身體殘缺的扭曲之人對光兒使了什麼手段,王莽一時問不出來,又怕逼問急了、激着孩兒,隻得先将他帶回班家,叫醫者來仔細察看。
天子既已賜下宅院,事不宜遲,王莽立即向班伯拜謝、說明去意,又往西王母廟中求問良辰吉時,定于明日正午攜母動身。
當晚,王莽隻身前往禦賜宅邸,打算先行灑掃布置一番。推開門卻見宅中燈火通明,幾名羽林衛兵丁已然将房屋庭院清掃一新,正點燃藥草,在各處熏香除晦。
“諸位受累,請受王莽一拜。”王莽向他們鞠躬道謝,那幾人卻立刻熄滅香煙,着急忙慌地告辭跑走了。
王莽詫異邁進堂屋,将身上包袱擱下後,便往卧房去查看床鋪是否合宜。室中袅袅檀香氤氲,這溫暖又暧昧的氣味令他感到莫名親切。
啊,這是……當他想起這熟悉氣味的來源,便已來不及閃避,赫然與那個令他始料未及的人對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