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是小學教育既不包括劍術,布雷克也太久沒有活動過身體了。他本來可以不用顧忌這個,在夢裡他是一道虛影,原本也可以像影子那樣直面這些虛幻的攻擊而不受任何傷害。但出于對公主意願的尊重,他選擇了接受對局。——出發點是好的,隻是亞馬遜人的揮劍…哪怕即使拿着一把短劍,她也遠要更加高速和強壯、更加有技巧。
布雷克立刻察覺到這不是一場顧忌到他能力的所謂對招,戴安娜在幾回合之内擊飛了他勉強握着的武器,然後反手将他按到旁邊的樹幹上。另一手接住了落下的長劍,“别動,”她的聲音平靜和緩,在下一秒,劍刃割開了象牙色的披布。
繁複的花紋被切裂,露出遮蔽在陰影中的“傷口”。布雷克難得地因為這種突發情況而怔住,他的心髒好像重拾了健康泵血時的狀态,那道傷也在加速的心跳中越發明顯地裂開。鮮血湧了出來,被血液浸透的藍色眼球雜亂地轉動,最後鎖定了面前的戴安娜、持劍的公主。
而她的劍尖直指眼球的中心。
“…你從一開始應該就發現它了。”布雷克直視劍的主人。這的确是威脅的動作,但公主的眼神中沒有殺意,她并沒有将自己視為敵人。“如果你知道些什麼…”
公主不再壓制他,她的确保持着友善,卻謹慎地用劍尖觸碰那道傷口周圍。像是在尋找切除異物的方法。“某種存在寄宿在你身上。我從未見過這種東西。”
“那看來它不出自希臘神話了。”
“世間有太多魔法,我不是博識的智者,也無法肯定。”長劍憑空消失。戴安娜打量着重新閉合的那道傷,“我甚至無法知道它是否是邪惡的。你需要找一位巫師,考慮剔除它的方法。”
“…如果我找不到呢?”
“你還有家人。”戴安娜看着他。她從腰間抽出一張手巾擦淨他臉上的血,留下些許乳香樹的氣味。“如果是我,我會拼盡一切回到他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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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遊魂之所以能夠成為最好的朋友,原因在于遊魂都很擅長保守秘密——因為反正他們也隻能在冥王的領域說這些了。
布雷克已經不在意公主将他歸入死亡生物的認知,戴安娜遠望着天堂島的朝陽,她表示自己每天都有晨練,雖然很遺憾,他們還是要在此分别。“你告訴我很多外部世界的事,我卻無法記住。但我很感謝你,”她的雙眼倒映着海平面的粼光。“以赫拉之名,願你早日回歸故鄉。”
“也願你幸福,戴安娜。”布雷克正欣賞着夢中的日出,朝霞的邊緣随着風的停滞開始破碎。他想到什麼,側頭詢問。“你是不是想要到島嶼之外的地方?”
公主沒有回答,她遠望一眼海岸線,然後背過身重新面對舍密斯蓋拉、她的搖籃和将成為墓穴之地。夢境在此沉默着消退,最後消失的是覆蓋島嶼的海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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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家族之一 韋恩家族神秘失蹤的繼承人再次出現或引發财産糾紛”
“年輕的布魯斯·韋恩是正統的繼承者?哥譚的未來是否能再次指望給個人?”
“最英俊最富有的億萬富翁 探尋他是否心有所屬”
“死而複生還是冒名頂替?南美的神秘傳言”
“…幼年曾親身經曆公園路慘案傳言曾在寄宿制中學引發暴力事件是新生的億萬富翁還是精神病…”
紙媒已死大概就是說的這個。報紙頭條的報道已經容不下這場風波的等級,布魯斯放下訂購的報紙然後打開電視和電腦,大量音像内容順着電波與網線在哥譚傳播,各式各樣的主持人正興緻勃勃地說起他的名字。布魯斯覺得到了下周說不定整個東海岸都會知道這事。
“韋恩莊園大門外圍滿了記者。您有見他們一面的打算嗎?”門外傳來阿爾弗雷德的聲音。
布魯斯撐着臉頰,關閉那些網頁。“告訴他們現在沒必要來,我在兩周後會有一場面向公衆的聚會在市内舉行,到時候再說。”
“我沒聽說過這個,布魯斯少爺。”
“現在你聽說了。”
盡職的管家前去驅趕圍着奶酪打轉的帶相機的蒼蠅們,在布魯斯看來那些人不是鳴槍警告大概也趕不走,他才考慮抖出這個消息。也無所謂,終究他需要露面滿足整個城市的人的好奇心,人們好奇他的臉如何擁有高挺的鼻梁和據說一個親吻就能迷倒女伴的薄唇,更好奇他的億萬身家該如何使用。讓他們好奇去,越是如此,越是沒有誰能夠料到布魯斯·韋恩真正的想法,沒誰會再提十幾年前的黑暗。
真正的他踏着這片黑暗,但隻是黑暗而已。改變哥譚的方法還未能浮現…也許需要契機,也許需要等待。但再等待又有何意義?
他最近不再做夢了,雙胞胎哥哥沒再出現在夢中。萊斯利·湯普金斯醫生、韋恩家族熟識的一位醫師分析了關于布雷克發病時說出言語的症狀,也隻能勉強推斷為某種急性發作,她建議讓布雷克回到熟悉的環境治療,而在重新住回韋恩宅後他的發病頻率真的減輕了些。這讓阿福很高興。…布魯斯也安心了些。
少女,血,蝙蝠。偵探的本能刺激着布魯斯不停重複回憶這幾個詞語。
某種寄宿已久的恐懼在他的記憶裡閃爍,從他人生最初那幾年開始。微小的動物但成群聚集,用獠牙和聲響威吓敵人,隻因它們要更加脆弱。
因為它們想要守護家園。
布魯斯透過落地窗往莊園外遠望,晚霞伴随刺目的落日占據天空,一點夜晚的顔色出現海灣對側的樓影之上。從那處黑暗的彼端,隐隐能聽見振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