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琳娜·凱爾以一聲輕佻的低笑回應他。她的身影頃刻間滑入黑暗中，在高跟鞋的聲響消失之前，她丢下最後一句話。“你們的輕浮勁兒确實一模一樣。”

布雷克回到輪椅上坐好。在思考片刻後，他伸手在布魯斯耳邊輕輕戳了戳。

後者松解了僞裝。布魯斯撐着額頭擡臉，想熟練地僞裝成剛醒的樣子。但他在看到兄長平靜的神色後就放棄了這個決定。他已經醒得不能再醒了，這無法隐瞞。

“我——”

布雷克：“賽琳娜小姐說她是你的朋友。”

忽略了孿生兄長頗為好奇的眼神，布魯斯整理好他的劉海。“一位值得留意的朋友。”

“所以，在玩偵探遊戲的是你。”布雷克把他的檸檬水推到弟弟那邊。“我有讓你獲得一些答案嗎？看在我的冒犯讓那位小姐中途退場的份上。”

布魯斯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潤喉。杯中的液體在玻璃壁上投出破碎的影子。“幾個月前賽琳娜·凱爾以繼承人的身份獲得了一筆來路清白的資産，在那之前她确實有難以道明的出身。我個人隻是對此好奇罷了。”

空氣沉入短暫的安靜，布雷克放松脊背，出聲笑了。“結果這和蝙蝠的事務不相幹。我還以為…”

“如果相幹的話風險太大了。這仍舊是韋恩的家族聚會。”布魯斯按着眉間。他的确大部分時間都在裝睡，在等待中墜入最初的睡眠也是真的。“别介意，布雷克…賽琳娜本來不應該在這兒。今天是星期日。”

布雷克歎息一聲。星期日是每周他們共進晚餐的固定時間。他原本以為額外客人的到場是出于布魯斯發出的邀請函。

那麼這次意料之外的邂逅源于另外一個理由。這時老管家剛剛步入餐廳，手裡捧着酒标陳舊的藏酒以及醒酒器，步伐頗為輕快。“先生、女士們，一瓶來自法國的…”

阿爾弗雷德尚未介紹完這瓶藏酒就沐浴了兩道複雜的目光。管家迅速了解了情況，幾秒的停頓後隻是體面地微微收起下巴，将紅酒打開。“紅酒，布魯斯少爺。單甯濃重。另外賽琳娜·凱爾女士的車剛好在外抛錨，在車修好之前我不得不請她進來休息——”

“…她偏偏就在韋恩莊園前面壞了車。”

“命運作弄人啊，布魯斯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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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克不被允許喝酒：理所當然的。蝙蝠俠和布魯斯韋恩原本也不應該喝，但今晚允許偶爾的品味。夜晚的巡邏提前結束，哥譚安靜得…不太像是哥譚。

用老話來形容就像是暴風雨前的甯靜。布魯斯走到莊園的落地窗前，他的手裡還拿着筆和筆記。那是他的線索簿，作為一名偵探應該記錄的内容都在其上。關于他在去年重創法爾科内勢力後，整個哥譚地下世界出現的幫派之間的對立和割據。

黑暗被擊碎，碎片爬到更黑暗處，再次改變形狀出現。就像是永遠也清不幹淨的污泥。一杯紅酒還不足以讓他變得感性，布魯斯凝視一陣遠處沉眠在黑暗中的城市，随後他轉過頭。

義警辨别出身後的氣息，他緊繃又再次放松，将筆記放在桌上。“布雷克。”

“我早成年了，布魯斯。至少讓我自己決定睡眠時間。”無視了兄弟有些責備的眼神，布雷克為自己找到能坐下的位置。原本他不應該一個人在莊園裡亂逛的，更應該在十點就準時睡覺。那些監督雖然都情有可原…“我睡着的這兩天有新鮮事發生嗎？”

“一切如常。硬要說的話，就是你多了些宴會的邀約。”布魯斯回答他。

布雷克聽出對方掩飾着什麼，特别是關于義警事業的那部分。他的目光暗了暗。這也很正常，他口口聲聲說着要支持兄弟的目标…能做的卻幾乎沒有，布魯斯的确會把他剔除出計劃。甚至窺探夢境得到的信息也無法在現實中洩漏。

【整個家都圍着你轉。】賽琳娜·凱爾剛剛對他這麼說。這話恰到好處到讓人灰心。

雨聲變得明顯。這次不是現實的雨而是夢中的知覺，布雷克勉強無視着屬于他的那個世界對他做出的呼喚，他擡眼看了看黑暗中的兄弟。“我最近看了看電視。”

布魯斯還以為那指的是娛樂節目，但幾秒後他就意識到布雷克在說什麼。書房的電腦中播放着哥譚的電視新聞。都是上周的舊聞，被他打開用于刺激和組織思路。女主持人報道了數起搶劫和謀殺案件，隻是不同于曾經幫派案件多發時的陰沉基調，人們在采訪中争相說出對這些案件禍首的推測。一些人說是“蝙蝠”，一些人說是“打扮成小醜的人”或者“下水道中的怪物”。他們的聲調偏高，情緒激動……

新時代的“瘋子們”開始對舊時的秩序取而代之。這樣的新聞越來越多，在年初達到新的高峰。

布雷克暫停了新聞的播放，他不想再看畫面中打過模糊處理的犯罪現場。“你知道的，布魯斯…我能夠看到一些東西。”

如果你想的話，我能替你看。從夢中汲取情報就像直接抓取問題的答案，對偵探來說興許是最無趣的機械降神，但現實中的犯罪關乎于實際存在的生命。

他沒有繼續說。雙胞胎弟弟的下颌在緊張中繃緊，布魯斯看上去并不高興他這麼表态。布雷克知道他挑撥到對方的自尊了…這不是出于本意。“我明白你能處理好事情。可…總可以試試看。上次我也隻是發燒。”

長久的沉默過後，布魯斯走了過來，熄滅了電腦的亮屏。

“你需要回去休息，别忘了藥和檸檬片。”

布雷克聽到他的兄弟這麼說，并且語帶疲憊。又一次拒絕，意料之中的。這也讓他稍微有些困惑…換在童年時代，他們原本總是能把事情圓出一個完美的共識。分歧的感覺相當陌生。

苦澀的檸檬味在記憶中散開。布雷克在室内鋪散的黑暗中閉上眼，他仿佛看到兄弟的背影，戴着蝙蝠面具的人為了成為神，正在攀登通往天上的階梯。

而他，尚且隻能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