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法庭。

哈維·丹特正在勤勉工作。今天的案件是前一陣被離奇解決的那起綁架失蹤案，媒體已經将案件毫無科學根據的突破稱為“靈異發展”，引得大衆争相關注。似乎旁聽席申請旁聽的人也比往常多了些。但法庭運行的步驟仍舊不變，特别是對哈維來說。他向來都是準備萬全。

被提起訴訟的是卡邁恩家族附屬幫派的一個小喽啰，如檢察官意料的、再往上的那些大人物早已習慣這套斷尾求生。律師和法官口徑相似，哈維也覺得自己像是在按照布置好的方向去工作——他曆來所做的所有事，雖然被幫派視為肉中刺，但至今仍沒有一件能完全脫離那些人的把控。他會将名義上犯了罪的人扔進黑門監獄，可哥譚的黑暗難以就此改變，無論是法官還是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

閉庭的時間剛好在正午時分，法庭進入短暫的修整時間。人們陸續離席，哈維在原地整理他的工作資料，他最後一個離場。建築物高聳的穹頂和裝潢已經看習慣了，蒙眼的正義女神手持天平，在這裡卻從未有人停駐腳步去瞻仰她。除了…

有誰站在女神的塑像之下，寬闊無人的長廊寂靜無聲，甚至鮮少的沒有等待爆料的記者或閑人。那人擡頭望着盲目的女神，察覺到哈維的注視的瞬間，就已經移開目光向他看去。

“…韋恩先生。”

哈維倍感訝異，還是選擇上前示意。韋恩——年長的那邊，他已經能一眼辨認——一身不合季節的黑色外套，掩着深藍色領巾的領口别着一枚小小的W形狀的寶石别針，略有些張揚地展露他出格的身份。雖然這套對于丹特從不會奏效，他暗暗掩飾住輕蔑的态度，…因為布魯斯·韋恩張狂的行事作風，他對韋恩家族的善名逐漸失信，但布雷克·韋恩到底是怎樣的人他還未熟知。

布雷克的形相在白日的采光下更顯得比夜晚蒼白。他沒有坐輪椅，而是帶着手杖。戒指戴在握着手杖的那隻手上。他認出了面前的地方檢察官，點頭回應對方的緻意。“丹特先生，我聽了你方才的辯論。”

“叫我哈維就行了。”取舍片刻後，檢察官出于對家名的尊敬放低了身段，僅是表面上的。“您在這裡等我？是有什麼事？”

“嚴格來說并沒有，我隻是…你知道的，我有很多閑暇。近來剛好對你的工作有些上心。還有這次的這起案件。”布雷克摩挲着手杖。

檢察官在内心裡歎了好大一口氣。這起幾乎撕裂一個家庭和人生的惡劣事件，對富人來說隻是件有趣的消遣，看來布雷克·韋恩沒什麼不同。哪怕是堕落于藥物成瘾他們也有專業的藥劑師，城堡般的宅邸裡有堪比軍用機構的安保設施——這幾乎都是他親眼所見的。他聽說過托馬斯·韋恩夫婦的悲慘遭遇和高尚成就，可憐的一對雙胞胎兒子，…不能指望他們能夠做到什麼，這些人隻需要去揮霍他們的錢财就足夠了。

“我在新聞上看到了關于案件的報道，”韋恩聽上去還有些興緻勃勃。“靈異事件…是嗎？警方沒有找到失蹤者的線索，但他的母親通過夢中的啟示找到了自己的兒子。丹特先生，你是參與案件的地方監察官，應當知道些内情吧。”

“……”

怒火在胸口燃燒。憤懑無門可出，哈維·丹特知道自己不能将平日裡的苦悶去宣洩到一個無知的公子哥身上，但他更需要為自己的心情着想。他開口了，語調生硬，并且伴随着一個簡短的道别。“沒有什麼内情是需要注意的，不過一通巧合。失陪了。”

他擺脫了韋恩向前走，布雷克卻跟了上來。換做那個更倨傲的家夥被甩了臉色可不會這麼做。哈維為了顧及對方的顔面不得不放慢腳步，情況變成兩人的并排散步，…令人想要在心中痛罵自己的懦弱。

布雷克的聲音放慢了，而且變輕了。身邊開始有陸續路過的工作人員，有些人會好奇地回頭望着他們兩個：哥譚神秘的名門之後，以及被稱為阿波羅、名聲如日中天的地方檢察官。這組合隻能說是罕見。“我理解你的意思，丹特先生。”

哈維的腳步停頓，法院門口露天的廊柱投下蜘蛛腳般狹長的影子，夏日的陽光将影子切分，他站在明處，布雷克則停留在陰影中。那雙遺傳自祖輩的藍色眼睛在影中向外注視。“我借此案聽說了…是那些人之中有人洩露消息。我同你一樣不希望看到哥譚的腐敗、如果需要我做什麼，請随時聯系。韋恩家族在行政和商界有影響力，但有些事不是布魯斯能夠去做的。至少，他隻能動用明面上的資産…”

他的話語耳語一般輕，四周的寂靜足以讓哈維聽清楚了。檢察官上前一步，眼中難以掩飾的震驚一閃而過，随後逐漸凝結成些許的冰冷。

哈維壓低聲音，他的語氣變得沒有那麼矜持禮貌：“你的用意我很清楚了。但這事兒不是那麼容易，也不是那麼簡單。我們會處理必須處理的工作，而你有更重要的職責。像你的兄弟那樣打打馬球或者玩帆船和女人，要麼就躺回自己卧室、别再管這檔子事。”

布雷克望着他，直到他說完。“我知道自己過于莽撞了，這也隻是因為你值得信任——或者有這個意願。至于是否簡單，對我來說很簡單。你也知道，丹特先生，我的兄弟經常在明面上資助各方人士，而他向來都是不怎麼管那些人怎麼做的。”

檢察官陷入短暫的語塞。韋恩家族有着足夠清白的聲譽，每年不僅為司法系統，也在醫療福利、城市建設上大量撒錢，人們隻當他們的錢被送去建造收留設施和綠化帶，或者成為足夠優秀的警用設備，沒人知道GCPD會應用到這筆資助到什麼程度。如果詹姆斯·戈登可能将韋恩的資助拿去用于買通線人，那哥譚DA也能用來收集線索，沒什麼好争執和在意的。

哥譚城的人們已經足夠習慣韋恩，他們使用韋恩企業研發的智能手機和平闆電腦、在醫院使用韋恩企業實驗室研究的醫療設備，甚至城市的軌道交通和部分公共建築也都是韋恩出錢建造和維護的。如同人們熟悉卡邁恩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更熟悉韋恩的根須如何滲透塑造這座城市。因此僅僅是些灰暗的交易，不僅不會損害他們的聲譽，甚至如同透明的玻璃一樣，不去觸及就不會有人發現或在意。

檢察官的尊嚴在跳躍着，每一下都讓哈維被刺痛一下。眼下重要的并非錢财或打通關系，所以他的底氣充足。“我說過了…你的兄弟在我競選的時候曾捐助了一大筆款項。那些足夠了，我也隻會承一次情。”

“好吧。”布雷克領口的寶石别針閃着淡藍色的光暈。停車區附近一位老人前來接應，接過布雷克的手杖。“但就我所看到的，你有時也會親力親為。那些人…他們什麼都做得出來。”

“那些人？韋恩家族的後裔，就這麼忌諱那個名字？卡邁恩·法爾科内做的那些事對你來說太可怕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