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阻止了哥譚銀行和法爾科内企業的合作。”
如果阿爾弗雷德在的話,想必會為他的少爺提起一個如此尴尬的話題而搖頭。布魯斯隻是徑直說下去。他的兄弟緩緩地眨動眼睑,如同幼時傷勢還嚴重的時候那樣渾噩、卻唯獨會對布魯斯的呼喚有些微的反應。“他們會偃旗息鼓一陣,之後或許還會再來。你得振作些,至少…”
他不繼續說了。這樣的情況他相信布雷克自己也并不願意,歸根結底,入夢的症結還是徹底的謎。他雖然能夠輔助,能夠抵達謎底的也隻有兄長自己。
看來阿爾弗在這方面的建議總是對的。布魯斯低歎一聲,将兄長冰冷的手背靠在自己額頭上,如同祈禱般短暫地閉眼。尼泊爾的大師們教他如何通過冥想錘煉精神、提升武藝,最為主要的方式就是回避痛苦、或接納痛苦。夜晚的訓練時間即将開始,再往後就是每日的夜巡。他的事業不僅需要百般錘煉的強壯的身體,更需要毫無破綻的精神。
僅僅是在這裡,他能夠小憩片刻,也必須休息。布雷克會陪他的。
-
笑聲。
從熒幕開始的流行文化讓這個國家變成了笑容的天堂,牙醫的收入成倍上漲,用于襯托酒窩的腮紅往往脫銷。人們以為笑容傳統的幸福定義是這裡作為賜福之地的證明,認為笑聲可以反證他們圓滿的快樂、正如所有劇集和電影最後都有個完美結局。可學者們試圖給出無趣的答案:笑聲在人類進化的遙遠的搖籃時代,曾源于恐懼時高亢的哭喊。時至今日人們的基因開始利用這種和恐懼同源但又完全不同的行為,創造出具有所謂“滑稽性”的文化,反複安撫自己體内那些原始的恐懼。
對黑暗,對火,對血。當人們能對此一笑了之,就不會再有所謂的恐懼。但事實是否真的如此?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伴随着笑聲的陰影開始在哥譚遊蕩。那影子時大時小、有時像是出現在蛋糕上的小兵人一樣滑稽可愛;有時他的陰影能覆蓋整個哥譚城。幫派分子們忌諱談論他的名字,讓一些新人仍舊以為那是傳說、仍舊有足夠的膽子,敢在街頭接下小醜的氣球。
“小醜”,他如此自我介紹。并非是“弄臣”的小醜,而是“底牌”的小醜。
-
這是奎澤爾醫生第二次從噩夢中脫身。她的反應和上次幾乎相同,隻是這次的熱巧克力裡泡了草莓味的棉花糖。布雷克循着一道夢中的尖笑尋找到她,在他發現的時候這位醫生正要被一個碩大的怪物吞噬、正在夢中徒勞地尖叫。她的尖叫和面容扭曲蒼白的怪物的笑聲混合在一起,差點分不出彼此的差别。
“…那天,那天晚上,”
她面色比上次看上去更差也更疲憊。布雷克悄悄點了點食指:舊式電話撥号似地為她的夢給予影響。過程類似于正念冥想或者催眠、夢開始變得和緩,讓她的精神開始趨于穩定。“那天晚上?”
“我剛剛辦好搬家的手續,晚回了家公寓…然後在街上遇到了他。”
仿佛是那個稱呼呼喚起了什麼,被安撫好的夢出乎意料地波動起來。擴散的濃霧中凝結起一個身影,哈琳望着那裡出神片刻,又逃避般地把臉埋低下去。“你知道他是誰,是吧?現在整個哥譚都知道…他們在街頭把一切弄得一團糟,沒有救援。我和一些人設法逃了出來,那是我見過的,最……糟糕,也是最混亂的事了。”
說完這話後,哈林似乎覺得自己的話也很好笑似地“哈哈”苦笑兩聲。她接着嘟囔了一句:“糟糕嗎?…還能糟糕到哪裡去呢?”
身披白布的神秘的夢中人隻聆聽,偶爾給出簡單的建議。這對哈琳來說還算好,她知道自己的噩夢是什麼樣的,那多少有點令人尴尬,作為目睹了這一切的人能保持冷靜良好的态度、而不是嘲弄她就已經很不錯了。她玩着自己手指上的死皮。“一直以來我都知道保持平凡的辦法,但有些人就是不會讓你徹底舒坦。我的人生總是處處碰壁,當你站在我的位置,你也能明白…遇到那件事也好,工作失利也好,也許我早該習慣——”
她說了些不那麼幹淨的單詞,阿爾弗雷德聽到後會皺起眉毛的那種。布雷克反射性地也在皺眉。隻是他能理解,人們需要發洩,隻要不是将刀刃對準他人,那情緒的離散對健康有很好的幫助。
“奎澤爾博士,”他難得地主動提出話題。“你這次能成功和韋恩企業合作,說明你有充足的潛質。但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為這個。最主要的是你的研究中有足夠的善意,這也正是韋恩想要看到的。”
哈琳揉着亂糟糟的金發,在沮喪中短暫地沉默。夢的盡頭那道瘦削的身影如同怪物一樣扭曲着,遠遠同她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