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溪怒氣沖沖地走在通往圖書館的路上,他森冷的表情和行進的速度讓這條道路上的所有學生都對他避而遠之。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他的情緒一直處于瀕臨爆發的狀态。他惶恐不安,怒不可遏又後悔萬分,長時間失眠,必須借助安眠術才能睡好。
他的頭一直很痛,承受着祈神儀式被強行中斷的反噬,同時還要忍受艾德裡安·費因花樣百出的挑釁。這些都讓他緊繃的那根弦岌岌可危,難以控制自己的脾氣。
他搞砸了,正是由于他的疏忽大意,才讓自己落入如此艱難的境地。
如果他哪怕再多檢查一次環境,或許多準備幾個安全點,都能更大概率地躲開戒律官的注意。
如果當晚巡邏的人不是艾德裡安·費因,甯溪相信戒律官隊伍裡沒有誰能夠察覺到這次儀式。
\"如果\"是一個會讓人上瘾的詞,擁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能夠無聲無息地摧毀一個人的神智。
他會說,唯一幸運之處在于,艾德裡安·費因恰好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和他的小團體做的事更加經受不住月光的照耀。
他和艾德裡安互相持有對方的把柄,并以契約之神的名義立下誓言,絕不會将對方的秘密在學校公之于衆,這讓他們處于一種微妙的平衡之中。
艾德裡安機敏、才華橫溢、極富說服力、充滿控制欲。他必須表現得強硬,否則,很快他将被艾德裡安逼到絕路。
艾德裡安·費因快要成為他的噩夢了!
那天晚上,他該下死手的!借助一絲祂的力量,艾德裡安絕無對抗的可能性。但他隻是猶豫了一瞬,這一瞬間決定了太多的事。
所有這些複雜的情緒彙聚在他的腦海中,讓他忍不住想要發洩,要破壞些什麼。隻是,當他意識到自己身處圖書館時,他很快冷靜下來。
伊利亞德的圖書館是一處寶藏之地,這裡收藏着許多外界根本無從得知的書籍,數世紀以來的孤本,甚至據說還有真正的神文典籍。
這些書太珍貴了。
甯溪輕輕放下随手抓住的一本大部頭,長歎一聲,一屁股坐在他長期占據的椅子上。在他面前的桌上堆積着幾本厚度驚人的參考書,旁邊攤開的硬皮革本寫滿了筆記。
如果此時,有任何一位高年級學生或是教授路過,都會驚訝于這些符文書籍内容的深奧。正因為如此,甯溪總是必須偷偷摸摸地閱讀這些書籍。
圖書館很安靜,學生們都轉移到餐廳去了,這給了甯溪放松的環境,那種古老的曆史沉澱和不同層次的油墨味,共同構成了一種溫和,舒緩的觸摸。
隻不過此時,他的肚子相當不給面子的發出了一道尴尬的響聲。饑餓感揮之不去。
他把手伸進校服外套的口袋裡摸索,摸出來一個被紙巾包裹着已經被壓扁的火腿卷餅,這是他早餐時的明智之舉。他感歎自己簡直太有先見之明了。
如果他現在走進餐廳,情節大概會演變成撞見艾德裡安和他那群花枝招展的跟班們後被邀請一起吃飯,他将會因為衆目睽睽之下無法無視艾德裡安而被迫接受這個選項——坐在一群傲慢的銀血貴族裡,注視他們的鼻孔。
現在,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完美!
甯溪立刻感覺自己的心情好上了許多。
很快,學生們陸陸續續結束午餐,回到圖書館。學年末的兩周永遠是圖書館最受歡迎的時候,即便是往日對這裡不屑一顧的學生也忙着搶占一個有利的座位,誰也不想某一個科目不及格。
當然,即便在學年末的考試周中未通過某一科的測試,并不意味着被趕出學校,或者受到什麼□□上的懲戒。
隻是,這樣的成績代表其人還無法接受更高深的知識,所以即便升入更高的學年,這些科目也必須重修。這也意味着需要和低年級的學生一起上課,這對于其人的尊嚴可以說是毀滅性打擊。
可想而知,其人将在學校以及以後的校友圈裡永遠擡不起頭來。這種恥辱将會是終生攜帶的。
甯溪用寬大的衣袖在桌上輕輕一拂,用一種巧妙的幻術遮蓋住參考書的模樣。這實際上是一種幻形符文的應用,甯溪提前複制一些普通書籍的形象,使用時将會随機挑一本書的外形覆蓋在目标物體上。
甯溪重新伏在桌上,繼續他之前被打斷的閱讀。他給鋼筆灌滿墨水,将筆記本翻到空白的一頁。他時不時必須停下來,參考另一本為高級符文注解做注解的字典來了解某一個字的意思。
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裡讓甯溪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直到一本書被輕輕扔在桌上,這個動靜将他吵醒了。
“我能坐下嗎?”
熟悉的聲音在甯溪身旁響起,他擡起頭,果不其然看到艾德裡安那張招搖過市的臉。甯溪瞪着他,面無表情地回答道:“為什麼不,這裡不是我的私人區域。”
在甯溪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之前,艾德裡安已經拉開椅子,在甯溪身邊坐了下來。
“我注意到你沒有出現在餐廳。”艾德裡安将他攜帶過來的書翻開,他讀《元素奧秘的理論與實踐》,“因為不想見我而拒絕進餐是相當不明智的。你的臉色真的太差了,你吃飯了嗎?”
“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費因。”甯溪揉了揉太陽穴,撒謊道,“我有靠譜的渠道不需要進餐廳就能吃到食物。”
“什麼渠道?”艾裡德安好奇道。
“你為什麼關心這些?”甯溪厭煩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