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蹤者實在太過驚慌,以至于沒有辨認出蘆葦叢掩蓋的土坑,從甯溪的角度看,蘆葦叢像是張開了巨嘴,将跟蹤者“咕噜”一下,瞬間吞沒。
甯溪眉頭微蹙,小心靠近了跟蹤者。撥開蘆葦叢,終于看到了這個倒黴蛋的模樣。
出乎甯溪意料的是,男人并非因為摔倒而無法行動。他早前沖出小屋,如盲人一般胡踩亂踏,驚慌也并非最主要的原因。
此刻,甯溪能夠看到,在男人本應該安放眼球的地方,現在隻剩下兩個漆黑的黑洞,鮮血從男人的眼眶流出,爬滿了臉頰。男人臉上呈現一種扭曲狀态,表情仿佛定格在他最為驚恐的一瞬間。口水從他大張着的嘴巴流出,喉嚨喃喃低念無法被聽清的語句,身體不斷抽搐着。
這個人恐怕已經徹底瘋了。
他看到了什麼,招緻他的瘋狂?
也許,甯溪需要一點特殊的手段來獲得線索。
甯溪将已經失去正常意識的男人轉移到更遙遠隐秘的位置。
他将通靈,進入男人的深層意識。
以防萬一,甯溪在通靈之前,又給自己下了一個嚴格的暗示。無論他在男人的腦海中探索結果如何,他都會在五個心跳時間後醒來。這是相對安全的時長。
将手輕輕貼在男人額頭,甯溪在心中默誦咒文。
有如浪潮般的無形波紋柔和沖刷過來,甯溪周圍的環境開始逐漸褪色、扭曲、和其他空間的事物交叉、重疊在一起,形成一個即抽象又詭異的畫面。
在一個閃光之後,甯溪已經站在了一間陌生的房間内。
甯溪立刻感覺到一種極其不舒服的煩躁不安。
明明深處豔陽天,擁有幾扇明亮的窗戶,這個房間仍然像深陷沼澤般昏暗。陽光仿佛被什麼所抵擋,無法照射進來。
空氣中彌漫着有一股潮濕的腥腐味,臭不可聞。貼着老舊印花牆紙的牆壁滲出一種渾濁的濃稠液體,并從天花闆的發黴處低落下來。從它散發出的氣味而言,甯溪敢說,這絕對不是水。
跟蹤者顯然也被這棟房子的詭異所震懾,腳步在客廳踟躇着。終究,他内心深處對那「奇異」果蔬的渴望還是戰勝了恐懼。驅動他貪婪且小心地直奔廚房,這裡是最有可能找到食材的地方。
然而,廚房空空如也,積攢下不少灰塵的流理台更是昭示着此處已久不被使用。男人低吼着,瘋狂地打開了每一個櫃子,卻還是一無所獲。
就在這時,一陣古怪的聲音忽然從遠處傳來。那種刺耳的噪音,非要形容的話,就像有人不停用指甲在黑闆上劃過。
男人吓了一跳,警覺地搜查每個方向,最後鎖定聲音的來源。他循着聲音的源頭走去,走上了樓梯。
老舊的木質樓梯在受力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樓梯上方宛若一片深沉的黑洞,光線照射進去後皆被吞沒,無法逃離。這種泾渭分明在樓梯和二樓地闆交界處更加鮮明顯著。
二樓實在太暗了,男人不得不找到一根蠟燭,點亮,充當臨時照明工具。
微弱的燭火奇迹般勝過日神恩典,照亮了這一方區域。
聲音是從右手邊最深處的房間傳出的,在火光中,走廊盡頭散發出令人忐忑不安的黑暗和寂靜。男人緊張地吞咽了下,慢慢向聲音源頭走去,恐懼中帶着一種病态的興奮與貪婪。似乎已經意識到,湯姆能夠産出那樣完美的食材,一定與這道聲音的主人有關。
他走到門前,發現門并未鎖住,而是微微開放着。他一手扶住牆壁,身體輕輕貼着門,将頭放在分開的縫隙前,視線向内窺探。借助的微弱的光線,他隻能看到一團不規則的黑影,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在地闆上蠕動。從其身下流出的濃稠液體順着地闆的縫隙向樓下滲透。
男人的心跳立刻加速,因為他看到,在那堆幾乎隻能形容為肉塊組合體的生物表面,長滿了或成熟的果實、或剛□□的芽尖!
男人幾乎着迷了,拼命将臉擠進縫隙中,好能看清房間内那隻不明生物的模樣。
忽然,有什麼東西出現在眼前,近得幾乎像緊貼在門上!
那是一隻巨大、血肉模糊的眼睛。沒有眼皮,隻剩下被長蟲般的紅血絲爬滿的凸出眼球。
它出現的方式并非由遠至近,而是好像它本來就在這個地方,隻是不被看見。當無形的遮擋撤下時,它便悚然而現。
“啊——!”
在看到這隻眼睛時,伴随着跟蹤者的一聲慘叫,甯溪猛然退出了這個男人的深層意識,清醒過後,仍然能感覺到頭仿佛被尖錐刺穿而過的劇痛。
是異種!
普威爾竟然出現了異種!
當頭部的那股劇痛逐漸緩解過後,甯溪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
“我需要去一趟教會。”甯溪不由喃喃道,“教會需要知道這裡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