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溪瞪着艾德裡安,這個混蛋就是不能放過他,讓他度過哪怕一個平靜享受美食的午餐時間?
艾德裡安想讓他說什麼?想讓他做出什麼反應?在他總是強硬地對他的生活橫加幹涉後!
是啊,艾德裡安是對的。甯溪的理智告訴他這個事實。然而讓他每一寸皮膚都開始溫度上升的也正是這一點。
偉大的艾德裡安·費因永遠都是正确的,不是嗎?
看看這個家夥,看看他那張美麗而扭曲的臉。
總是欲望太多,總是想要掌控一切,總是必須取得每一次交鋒的勝利!
這就是艾德裡安·費因。
甯溪無從知道艾德裡安究竟是如何在這樣短的時間内依靠極少的信息猜測出宴會的隐含寓意的。
那已經不重要了。
當憤怒退潮後,理智開始占據上風。他内心理性的一面分析艾德裡安的話,然後為他總結出一個符合利益最大化的選擇。
甯溪得承認,他不擅長應對複雜的社交。學校的扮演生活已經讓他習慣了逃避,無視周遭,這讓他能獲得寶貴的片刻甯靜,但不會有助于他的對外交際。
他拙劣的演技無法被放在聚光燈下仔細觀看。他仍然沖動,易怒,很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無法全然地對顯而易見的侮辱與敵意泰然處之。而艾德裡安在這一方面恰好是大師級别的人物。
甯溪不情不願地想,艾德裡安的出現确實提供了另一種可能。
艾德裡安不止擁有高超的交際手腕,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震懾。即便不宣揚他的姓氏,他仍然擁有讓人在第一時間便對他信服和喜愛的氣質風度。
人們總是更願意把自己寬容大方,親和友善的一面顯露在光鮮亮麗的人面前。
他會是一面旗幟,一面盾牌。
“我能相信你嗎?”甯溪說,他的防線開始松動,即便口吻聽起來仍然充滿懷疑、不安全感。但每一個說出類似話語的人都不會願意承認,這句話的深層次含義是——我想要相信你。
“你不需要全盤信任我,甯。鑒于我們在一些觀點上持有異議,我知道這會很難,也需要時間來改善。”艾德裡安說,“但你可以相信,我不喜歡搞砸經手之事。在這一方面,我擁有信譽。”
甯溪哼了一聲。
狡猾的家夥。
他永遠不會相信艾德裡安能變成他所表演出來的謙遜仁愛的統治者,但他會相信艾德裡安萬事都想要盡善盡美的強迫症傾向。
從最功利的一面去考慮整件事,艾德裡安的參與立即變得可接受了。
而甯溪要做的隻是把那點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壓扁一些。
“好吧,就這樣吧。”甯溪說,有些自暴自棄的沮喪,“不要問我太具體的細節,事實上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多少。在你敲門之前,這個話題正在進行中,我們還沒談到那麼遠的地方。”
“哦,那可有點不太妙。”
“不過,我相信那隻是一個普通的家庭聚會,不可能隆重到哪去。”
“你真的需要向你母親詢問更多信息,甯。”
“我知道,我知道。”甯溪呻/吟着,“晚些時候我就給你寫信,送到克拉裡奇,好嗎。”
“這麼說,我甚至不能期待有一張正式的邀請函了?”艾德裡安看起來很吃驚。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要,我可以手寫一張給你。”甯溪說,幾乎想笑。
“那真是太貼心了,麻煩請用古納撒爾語書寫,我會珍藏這這份手迹的。”艾德裡安打趣道。
甯溪咧開嘴笑了,不敢相信他們的對話從風暴中安全突圍,重新回到诙諧幽默的一邊。艾德裡安總是在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上斤斤計較,“古納撒爾語?可以。就算你還想要一份古伊肅文版本的也沒問題。确保這會是一張加密式宴會邀請函。”
“真該讓葉岚教授聽聽你的話,這是一個在古代語言學考試中分數從未超過七十分的學生。”
“她不會知道的。”甯溪說,想到了那位身材嬌小,脾氣如春風般柔和的女教授,“順便說一句,她真的應該更新題庫了。索厄斯對外兜售考前模拟卷,每次都能猜中大半,他簡直是命運之神最寵愛的孩子。這門課再也沒有任何難度了。”
甯溪做了一個停頓,看向艾德裡安,“這樣明目張膽的舞弊行為半點沒有傳到戒律官們的耳朵裡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我們了解這個情況。“艾德裡安說,微微昂首,袒露出來的表情似乎覺得這個話題不值一提,“但沒有确鑿證據能夠證明索厄斯的行為存在舞弊嫌疑,我們都不提倡有罪推論,不是嗎?”
“就我個人而言,我始終認為,學生們應該學會怎樣抵抗誘惑。如果他們現在無法控制,那麼将來他們也會因此得到應有的教訓,這很公平。索厄斯至少是面鏡子,映照出那些渾渾噩噩,投機取巧的人。他有效地篩選出了一些人。”
啊,多麼艾德裡安式的觀點啊,甯溪忍不住這麼想。
掌權者們總是能夠花樣百出将雙重标準,自相矛盾的行為解釋得合乎理法。畢竟,是非黑白的解釋權都歸于他們手中。
甯溪早有耳聞,索厄斯按比例向戒律官們上繳收入,以求讓戒律官對他這些遊走在灰色邊緣的行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幾位高級别的戒律官甚至能拿到更為精準的「模拟卷」。
這是一種牢固的利益同盟,很難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