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意義上講,人們不可能在醫院看到什麼歡樂場景,獲取積極向上的情緒。甯溪也從來沒有想過在靈濟院看到多麼和諧的畫面。
他隻是在最基礎的醫院環境上再增添一些陰冷、不可捉摸的元素。
但事實證明,他的想象力果然非常貧瘠。一旦和超凡扯上關系,所以認知都不應再用常識來判斷。
當他走進靈濟院,就好像走進了一座甯靜秀美,陽光璀璨,被大面積的綠植和鮮花包圍的美麗鄉村别墅。
建築通體是白色的,有着教會建築标志性的尖頂樣式。遊廊的天花闆上繪滿了宗教天頂壁畫。
靈濟院中的人似乎很少,即看不到匆忙行走的治療師和護士,也不見重傷垂危的病人。偶爾能看到一些年齡各有不同的紫袍、藍袍坐在院落中的長椅上,或低聲交談着,或閱讀書籍,或看着身旁的樹葉花朵出神。
那時,他疑惑地向走在他身側的米勒教士發出無聲的詢問。這不像醫院,更像是哪位銀血貴族為朋友們提供的聚會場所。
米勒教士隻是遞給他一個淡然的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他們步行穿越長長的遊廊,這座靈濟院的面積出奇得大,似乎怎麼走都走不到頭。
然而在前進的過程中,他終于感覺到些許異樣之處。當他因為漫長的路途而感到疲倦,忍不住伸出手撐在遊廊的一根白色立柱上想要歇息一下,緩解腿部酸痛時。他的手指一觸碰到立柱表面,便驚奇地在這看似光滑的石材上觸摸到凹凸不平的陰刻痕迹。
當時他已對符文有了初步了解,并且花費大量時間,孜孜不倦地在伊利亞德圖書館閱讀相關書籍。所以他立刻明白過來,他觸摸到的是符文雕刻。并在這一瞬間意識到,他走過的所有這些古典伊肅風格的雪白立柱,都刻滿了肉眼無法察覺的符文。
與此同時,一陣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将遊廊外的花園驚動了。
樹葉開始嘩嘩作響,花朵柔嫩的細莖催動着花瓣左搖右擺。
花叢中,坐着一位紫袍超凡者。她身材窈窕,擁有一頭海藻般卷曲的火紅長發,一直垂到草坪上。她背對着遊廊,隻留給外人一個美麗典雅的背影。
這時,一道不知何物開裂的聲音忽然響起。火紅長發從中間往兩邊剝開,紫袍超凡者的腦袋像蛇蛻一樣在向外脫落,适才裂開的是她的頭骨!
從中鑽出一顆甯溪甚至不知道該不該稱之為人腦的東西,細長的觸須從兩側邊緣伸出,溝壑上長滿了眼睛。
而此刻,那些眼睛齊刷刷朝他的方向看過來。
一瞬間,甯溪感覺自己的心髒仿佛被扼住,他不能動,甚至無法呼吸,更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身體在前所未有的恐懼中顫抖,冒出冷汗。
直到米勒教士走過來,将他的手指與立柱分開。這種巨大的危機感才有所減弱,爾後,在他劇烈的喘息中逐漸消散。
米勒教士歎氣,眼神責備,“我對你說過什麼?要永遠對超凡心懷敬畏。”
甯溪還在喘息,後怕,心有餘悸,手指還因為恐懼而抖動。他低下頭,感到羞愧和無地自容,“抱歉,米勒教士。”
“那我們就繼續吧,路還很長。”米勒教士說,繼續在前頭引領他。
在艱難挺直身子,強迫自己跟上米勒教士的腳步時,他不可避免地又看了一眼遊廊外的花園。
和風吹拂,花葉搖動,娴靜的女士背對着人們端坐于花叢中。多麼甜美閑适的畫面,仿佛他所有的恐怖經曆都隻是一場幻象。
不!甯溪在心中驚恐地叫喊着。
這幅無害的美景才是幻象!
甯溪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才是超凡,唯有詭異、恐怖才是真實!
遊園的輕松心情徹底消失了,在他意識到這些悠然寫意的田園風光下隐藏着多麼可怕的東西之後。
并且他開始對遊廊的路線産生聯想。
彎彎曲曲的路線,就像是遊走在迷宮之中,沿着不規則塊狀區域的邊緣前行。
這些區域内,居住着一位位靈濟院的「病人」。
遊廊是某種意義上的安全區,或許該歸功于那些雕刻在立柱上的符文。當他們身處這個區域時,他們不在那些「病人」的視線内,兩者之間無法産生任何物理及精神上的聯系。
然而當他将手放在立柱上,并且觸碰到一些符文時,他越過了這個安全區,他讓自己能夠被「看到」了。
這是一個深刻的教訓,警告他無論身處何種環境,都必須謹言慎行。他永遠不會知道危機會從哪一個踏錯的腳步中誕生。
那之後的路途變得更加讓人難以忍受,他和米勒教士之間沒有對話,也沒有眼神交流。米勒教士似乎仍在生他的氣,責怪他魯莽無知的舉動。
而遊廊外那些布置精巧,風景優美的花園以及裡面安靜的超凡者則讓他心驚肉跳,毛骨悚然。
他逐漸意識到,靈濟院不止是治療病痛的醫院,還是一座監獄、一座美輪美奂,禁制森嚴的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