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穩定、被超凡過度侵蝕、失去理智、瀕臨崩潰的超凡者們被關押在此。
靈濟院的治療師們負責确保「病人」不至于發狂,沖破護欄到街上去制造殺戮。
這就是「瘋症」——超凡者們避之不及,又無可避免的終局。
當人們推開那道超凡之門,從門内獲取諸多不可思議的力量時,這種索取也是雙向的。超凡之力在改變超凡者肉、體的同時,也在影響着他們的神智,向他們所有的道德觀念與理智進攻。
通道已經被打開,無法再關閉,超凡者們将自己暴露在外,讓自己能被「看見」。再也沒有什麼能夠保護超凡者免于遭受神秘的入侵。
侵蝕無時無刻不在進行中,呼喚着超凡者們完全融入那個世界。
在這條道路上走得越遠、越深,侵蝕便愈發地強烈,快速,不可控制。
直至陷入徹底的瘋狂。
化做欲望的獸。
甯溪不知道他和米勒教士究竟走了多久,他隻知道他的腿在劇烈的酸痛過後已經變得麻木,像兩根毫無知覺的木頭,隻是在進行慣性邁步動作。
當米勒教士的步伐開始緩慢下來時,他看到了一扇門,一扇看起來非常普通又十分突兀的木門橫亘在前。畢竟,一路走來,遊廊暢通無阻,沒有任何拼接的迹象,甚至沒有台階。
門邊,站立着一位面容肅穆、滿頭花白的黑袍超凡者。他雙目閉阖,似乎睡着了。
然而當米勒教士靠近,黑袍超凡者立刻睜開了雙目。那是一雙流淌着銀輝的眼瞳,射出的視線仿佛利刃一般,要将他們二人穿透。
米勒教士頂着如此嚴厲目光走上前,從寬大的袍子内取出了什麼,展示給黑袍超凡者。
黑袍超凡者皺起了眉頭,讓本就威嚴的面目更加惹人生畏。他不甚贊同的目光落在甯溪身上,以一種令人不快的苛刻方式打量甯溪。
但他并未說什麼,隻是擡起一隻手,按在門上。
米勒教士示意甯溪上前去。
盡管甯溪不知道門那邊是什麼光景,但他的潛意識已經迸發出強烈的恐懼與排斥,叫嚣着危險和躲避。這讓他背在身後的手忍不住顫抖。
但他清楚,他不能躲開。這次行程的目的地,顯然就在這扇門背後。
米勒教士想要他看的東西。
甯溪咬了咬牙,命令他的大腦強行驅動雙腿,走上前去。
木門在他的面前打開了,而米勒教士看起來并不會跟随他一同進入。
這是可以理解的,米勒教士隻是一個被允許獲知超凡面的凡人,在這樣的力量面前,他不會比一隻螞蟻好多少。
恐懼并沒有因為他的勇敢而消失,它們隻是變成一顆顆冰冷的石頭,墜落在他的胃裡,沉甸甸地拉扯着他的内髒。
這讓他非常想吐。
他慢慢地走了進去,那裡甚至沒有光源可以讓他稍微探知一些情況。
當他真正走入後,門砰一聲在他身後關閉了,這讓他心髒緊縮了一下。
但很快,那些緊張情緒都被抛諸腦後。因為另一種更強大的感知完全覆蓋了這些渺小、微不足道的個人感情。
如海嘯一般巨大、混亂、龐雜的意識,在他毫無防備時襲擊了他。
似乎有無數個聲音在他耳邊哀嚎、痛哭,訴說着無邊無際的酷刑所帶來的折磨;在這之外,是另一種瘋狂的笑聲,混雜着無盡的愉悅和不可置信的快樂。
對于血的渴望,在殺戮與贊頌之中達到最熱烈的高、潮。
所有這些瘋狂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胡亂沖刺,他的腦袋在劇烈的疼痛中幾乎要爆炸了。
他跟随這些念頭哭喊着,歡笑着,痛苦嚎叫着。他的眼睛充血,視線仿佛蒙上了一層血紅的紗。血液與眼淚同時從眼眶中流出。
透過這層紗,他看到了一顆由血肉組成的參天大樹,巨型樹幹上長滿了扭曲的臉,它們擁擠在一塊兒,甚至沒有清晰的邊界。形态詭異的四肢成為了大樹向四面八方伸展的的枝丫,一顆顆或笑或哭或哀愁的腦袋如果實一般挂在這些「樹枝」上。在微風中緩緩搖動。
甯溪哇一聲,終于吐了出來。
并如願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