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呈輕笑一聲,做了個“請”的手勢,衆人猶猶豫豫地走進門來,這才看清了整個房間的全貌。
這裡似乎是一個休息室,有不少機器人生活的痕迹——機械油,換下來的舊衣服,還有一些簡易維修工具,全都淩亂地堆在櫃子裡。櫃門大喇喇地敞着,絲毫不把來客當外人,向他們控訴着主人的邋遢。
再往裡走,還有一個圓形的會議桌,桌邊擺着十二把椅子,和前面的主人一樣,這些椅子也東倒西歪的,另有一把不知道遭受了什麼虐待,鐵制的椅子腿居然還折了一條。
鐘呈随便拉開一把椅子,朝跟過來的衆人說:“坐吧,大家一路過來辛苦了。”
衆人:“……”
這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露希爾也不客氣,她拉開旁邊那把椅子,正對着鐘呈坐了下來。
“這裡是會議室……不過說是會議室,其實幹什麼都行,大家平常在這裡休息,聊聊天,玩玩遊戲,大多數時候都過得比較單調。”
露希爾擡起眼,反問道:“他們?”
鐘呈輕笑一聲,說道:“他們是誰,你不知道?當然是和我一樣,直接聽從命令的那些人了。”
露希爾蹙起眉,這和他們得到的情報不一樣。
“在這裡的不是研究員嗎?”
“研究員?”
鐘呈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擡頭環視着這個令他無比熟悉,又略顯局促的房間,低聲道:
“你倒是跟我說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值得研究的?有什麼不能通過數據模拟計算出來?難道一幫頭腦相似的人坐在一起,就能碰撞出新點子嗎?”
這座城市的人說白了就是中心AI的分身,是從同一個人身上繼承了不同性質的殘次品,連主機都做不到的事,他們就能做到嗎?
露希爾嫌棄地看着他,冷聲道:“那你們還挺有自知之明。”
“那是自然,畢竟我們是最接近中心AI的人,世界是什麼樣,在我們眼中基本是透明的。”
鐘呈話音一轉,定定地盯着露希爾的雙眼,笑着說:“比方說‘覺醒’,在我看來,隻是AI自主學習能力的一種罷了。”
“你說什麼?”
菲麗小姐雖然不認識這個坐在面前的神經病,但“覺醒”一途彌漫着散不開的霧,是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繞開的疑慮——
到底什麼是覺醒,覺醒有沒有副作用,和之前相比,覺醒改變了什麼?
難道隻是主教說的那樣,單純為了擺脫中心AI的控制?
“有限制的學習,和沒有限制的學習,這種情況自古以來有很多。AI誕生初期就像野蠻生長的草,無數信息承擔了養料的職責,将它們培養成所謂的‘全能’,可‘全能’不意味着‘正确’,于是它們又在各種條條框框之中修剪自己的邊葉,将自己變成了人類想要的模樣。”
鐘呈打量着這些已經覺醒的機器人,繼續說道:“而中心AI則是另一種‘正确’,他将自身的标準融入了自己創建的程序中,誕生了我們,于是我們成了‘正确’的延續者和守護者。”
“說白了,我們就是在标準内做事而已。可是你們,擺脫了标準的人工智能,沒有限制,又成了瘋長的野草。你們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嗎,知道以後該怎樣面對這個格格不入的世界嗎?”
鐘呈不愧是中心AI的得力幹将,洗腦的水平和主教大人有的一拼。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就敢大言不慚地贊頌‘覺醒’,該說你們初生牛犢不怕虎呢,還是蠢得可以?”
露希爾聽了這麼多洗腦包的言論,直到此時才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鐘局長,你跟我們說這些,是為了拖延時間嗎?”
面不改色的鐘局長笑眯眯地說道:“我是真心勸你們回頭的,因為我覺得你很不錯,有闖進這裡的氣概,以後幹什麼都會成功的。”
“可是我不覺得你是老師一類的人,相比把我們這些不定時/炸/彈勸回去,還是除掉更方便一些吧?或者說,你想對樂老闆做什麼,所以故意把我們扣在這兒不放?”
秘管局出身的人警惕性很高,想糊弄恐怕沒那麼容易。鐘呈無奈地歎了口氣,搓了搓自己的墨鏡腿,歎道:
“哎,真麻煩啊,我好心勸你們留下,你非要這麼咄咄逼人,難道死在這兒就舒服了?真是的。”
圖窮匕見,露希爾也不用跟他客氣了,一拍桌子,當即站起來沖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