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醫院，老顧其實已經醒了，能說話，能動彈，顧青嵘長籲了一口氣，想着可能就是虛驚一場。可醫院還是推薦做個細緻的全身檢查。老顧躺在床上，說，“我就是缺覺，加上生了點氣，才這樣子的。我不疼，也不難受，就别做檢查了。” 顧青嵘說，“到了醫院，不做個檢查，你能走的了？今天，你也給醫生的紅包，醫院的創收，做點小貢獻。晚上，就在這住下了，明天照片子，驗血。我讓小不點留下來，給你陪床。” 小不點高高興興的答應了，秦奮卻覺得，小不點的工作不包括伺候老顧，憑什麼讓他在醫院呆上一晚上。他把小不點拉到一邊，“小不點，你不累啊？” 小不點打了兩個哈欠，再年輕的身體，這麼折騰兩天，也疲倦。秦奮說，“那你為什麼還要照顧老顧？” 小不點說，“他在醫院裡，總得需要人照顧啊。” 秦奮怒其不争的說，“他有老婆，有兒子，要照顧，也得是他們照顧。你跟他算是什麼關系？” 小不點說，“他們不在南城。” 秦奮說，“那可以請專業的護工，怎麼輪，也輪不到你做這差事。” 小不點說，“老顧對我好，我想照顧他。” 秦奮很無語，“你知不知道自己這個性子，是要吃虧的？” 小不點笑着說，“你沒看到病房裡的大床？” 老顧住的病房，設有裡外兩間，裡間配備病床，陪護床，衣櫃，書桌，電視和洗澡間等設施，洗澡間還可以洗桑拿；外間也有一台電視，還有冰箱、微波爐等生活娛樂設施。專門的醫生護士，二十四小時值班，随叫随到。小不點說，“我沒想到，病房還能是這個樣子。” 秦奮說，“這算什麼，有錢的話，要什麼，就有什麼。你看看顧總的生活，不就知道了嗎？” 小不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那倒也是，石總的一件襯衫，都夠我一個月的工資了。” 秦奮撇了撇嘴，“他是窮講究。” 小不點說，“你是羨慕嫉妒恨。” 秦奮說，“我羨慕他什麼？羨慕他虛榮，還是羨慕他輕狂？” 小不點再次肯定的說，“你就是羨慕嫉妒恨。你怪石總說你，小心眼，記恨上了。” 秦奮被戳的狠了點，轉身就走，小不點拉住他的手腕，“你看，說你小心眼，沒說錯吧。一句話，你就不理人了。” 秦奮說，“我這麼個小心眼的人，你搭理我幹嘛？” 小不點笑着說，“你不是我秦哥嘛。” 秦奮說，“你的哥多了，顧總，石總全是你哥。” 小不點說，“那不一樣。我知道，你對我是最好的。” 秦奮心裡的火下去了不少，看着小不點，問他，“對你好，你也是個白眼狼。” 小不點說，“我不是給你端了盤餃子嗎？” 這說的是秦奮一個人在房間裡自怨自艾的事兒。小不點在廚房裡給他煮了一盤餃子，送餃子的時候，就看見了他眼睛裡的紅色，問他，“秦哥，你哭來着？” 秦奮怕被嘲笑，對他說，“誰像你似的。” 小不點說，“哭也沒什麼丢臉的。我奶奶說，人想哭的時候，就哭呗。哭一下，心裡那些不痛快，才能都出來。要是一直郁結在心裡，才不好呢。” 秦奮說，“歪理。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子。” 小不點說，“男人也是人，也有傷心事的。會哭的男人，不一定不是男子漢。” 這跟秦奮父母灌輸給他的男子氣概是不同的。他的父親教他，男人就應該不喊疼，不喊累，即便打碎牙齒，也得往肚子裡咽。因此，他遇到困難，遇到不順的事兒，也很少跟父母說，都是一個人扛下來了。父子之間，除了簡單的問候，能坐到一塊兒長談的時候卻是沒有的。比如，現在他情緒低落，按說找個親人訴說一下，就能解了，可他沒有給父親打電話的念頭。倒是一個大大咧咧的小不點讓他覺得親近。他跟小不點說，“這餃子太燙，你幫我吹吹。” 小不點說，“你自己吹，不就得了。” 秦奮說，“我累了。” 小不點笑着說，“你今天也沒幹什麼事啊？” 秦奮說，“你來當兩天助理試試，就知道有事沒事了。” 小不點說，“給你吹，就給你吹。你這氣性也大了點。石總是老闆，說你兩句，就讓他說去呗。” 秦奮正要咬一口沒那麼燙嘴的餃子，聽到這，就停下筷子，問小不點，“那個石總給你什麼好處了？” 小不點說，“那好處多了，看，我身上這身衣裳還是他給的呢。” 秦奮說，“人不要的，才給你，你還當寶了。” 小不點說，“你當我傻啊。石總說，這衣服買小了，他穿不了，才送給我的。可他的号碼比我大很多，怎麼可能買這麼小的？他就是給我買的，但是怕我不好意思接受，就說是買小了的。” 秦奮哼了一聲，“這可不像他。” 小不點卻說，“秦哥，石總這人其實對人很真誠的。” 秦奮沒忍住，笑出了聲，就好像聽到了什麼奇怪的笑話，“你可以用很多詞來形容他，但“真誠”絕對不是其中的一個。” 小不點說，“以後你就知道了。餃子都給你吹涼了，你趕緊吃吧。” 秦奮咬了一口，看着露出的菜說，“我不吃西葫蘆，你卻偏偏給我這個餡兒的。” 小不點笑着說，“你個不識貨的！這不是西葫蘆，是蘿蔔幹。從石總堂哥那裡要回來的。先給你煮了一碗，我自己都沒吃呢。” 秦奮嚼了嚼，果然跟西葫蘆不是一個味道，像肉，但又不像，很軟，但有嚼頭，味道還是不錯的，他夾了一個給小不點，“也慰勞慰勞你這個大廚。” 小不點也不客氣，笑着咬嘴裡了，歎了一句，“真香啊。” 比白蘿蔔幹好吃的東西很多。跟着顧總，小不點也吃了不少山珍海味，那些稀罕珍貴的食材也嘗過，但是他就是覺得蘿蔔幹的味道與衆不同。老顧說過，人的味蕾是在小時候養出來的，小時候接觸的味道，人一輩子都想着，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