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岩頭村就出了事。
怕那搖搖欲墜的屋子塌陷,季塑打死不願意回那雜物堆裡睡,這天,三人隻能擠一屋,瑄墨身為三人中唯一的嬌玉,睡在原些擺在東角的小竹床上,兩個男人則是搬了櫃子作隔屏,在西角鋪被就地而眠。
季塑喝了今日的新酒,醉得暈乎乎的,卻是頭一個聽着聲的。
時至夜半,四下寂靜,他貼着牆,忽然聽到耳邊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那聲音他極其熟悉。
——早年前他剛來番州那會,從崔府後院搬出來後,崔小姐差人搬了好多值錢東西到他的新屋,當天晚上就招了賊,那賊也是像現在這樣貼着他屋外的牆走,衣服蹭着粗糙的石牆,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當即酒就醒了大半,兩巴掌拍醒了邊上的染珵漆,面露警惕,低聲道,“有賊。”
染珵漆翻身坐起,顯然沒睡醒,睜着雙迷蒙的睡眼,不悅出聲,“在哪?”
說完肩膀又挨了季塑一巴掌,“小點聲!”
他揉着肩頭隐隐作痛那塊,狐疑地同他一起将耳朵貼在了牆上。
“方才聽聲音不隻一個,聽聽他倆合計什麼。”
染珵漆不懂但順從,垂着眼點了點頭。
“啊啊啊!”
片刻寂靜後,外頭傳來了牛嬸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驚恐,顫抖,且氣長。
隔着道牆和院,愣是把貼着牆的二人吓得猛抽回身,季塑聽得入神,面上血色一瞬褪盡,滿臉劫後餘生,染珵漆皺着眉挎着耳後揉搓。
東角,竹床砰地一響。
三人齊齊沖出屋門的時候,正隔着牛嬸家近兩米高的菜藤看到她張大的嘴,慘白的臉。
她渾身抖得像篩糠,手往後扶着門把,整個幾乎貼在了破了一角的木門上。
循着她的視線,茂密纏繞的菜藤縫隙間,雞圈旁,那閻三的兒子閻全才正拎着隻血淋淋剛死不久的雞,他叼着雞脖子,滿口鮮紅,像是一口咬到大動脈,雞血噴得滿臉都是,血霧中月色下,他瞳孔冒了點綠,慢慢擡起了頭,接着又猛地紮了下去。
“啪叽啪叽……”
他的兒子閻金寶在他邊上止不住地哭,“爹爹,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小孩身上髒污的黃衫沾了點點他大快朵頤濺出來的雞血,他站定在離閻全半米處的位置,也不躲也不逃,神情中看不出害怕,隻有無盡的困惑與哀傷。
顯然閻全這個不尋常的狀态已經有些時候了。
季塑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轉眼間,牛嬸帶着牛二貼着屋栅繞到了門前,逃也似地奪門奔了出來,直朝着他們院裡來了。
驚懼之下,行速驚人。
不出五秒,他們側邊的木栅門被啪地推開了。
牛嫂扯着表情憨呆的牛二站在大開的門前,正要擡腳卻突然一頓。
饒是想起先前那一段,臉都紅了。
季塑卻不在意,挑了挑眉,擡手指了指面前的小木台圍團,道,“坐?”
牛嬸哪好意思,替他掩上栅門,便也往他們身邊站了。
她抓着牛二躲在三人身後瞧了半晌,發覺對面瘋魔的閻全也隻是顧着吃生雞,好像沒有要吃人的意思。
那樣子,的确不像是妖怪附體。
眼前這三人的神色又是如此地平靜泰然,不知怎的,給她回添了不少膽氣,說話聲也沒方才抖了。
“他這……難不成是中邪了?”
“我瞧着也是。”
“不行,俺得去鎮上請一趟章師父。”牛嬸搓手,正要擡步往外走,便聽身後道,“天色已晚,子時至寅時,最是天陰,我可保不齊你在路上不會遇到比這更駭人的。”
牛嬸抖了一下,飛快地又退了回來。
“其實不必這麼麻煩。”
“嗯?”
聞言瑄墨扭頭,霎時撞進了好幾道齊齊望向她的目光。
瑄墨震驚,擡手指着自己,“又我?”她為難道,“可我沒學過如何施淨化陣術。”
她所繪的陣術隻攻不愈啊,是純純的打野,沒人教過她怎麼畫輔助啊。
染珵漆道,“施四面八方陣困住他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