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面孔,應該是。”
人類的竊竊私語在嬰甯耳朵裡無異于敲鑼打鼓大聲密謀。她迅速推開院門,閃身要溜——
那幾個農戶忽然一哄而上,将嬰甯團團圍住,為首的一個婦人更是一把抓住她衣袖:“娘子,老巴家的牛是你給看的?”
嬰甯被吓得一個激靈,心說完蛋,不會給牛治壞了吧!
拉扯間,母親從門縫裡探出頭:“回來啦。”
一個農戶搶過嬰甯手裡的菜籃子遞給母親:“大姐,多謝了,過兩天上家裡來吃飯!”
“?”嬰甯被那一幫子農戶不由分說架着就走,眼看母親沖自己擺擺手,家門在眼前無情合攏。
可惡,老妖婆該不會是把自己給賣了。嬰甯腦門青筋一跳,正準備化原型逃脫,卻聽那婦人開始慌慌張張地念叨。
“我家毛蛋已經不吃不喝三天了,時不時還吐,膽汁都吐出來了。”婦人說着說着竟開始哽咽,“我也是找了村裡的老獸醫,查不出毛病……聽老巴說娘子你能妙手回春,請千萬給它好好看看,多少錢都好說。”
一旁的男子連忙插嘴:“什麼多少錢,都說了請人家吃頓飯就行了!”
嬰甯長歎一聲:“這位毛蛋是……”
“是我家的狗。從小到大從沒生過病的,就這次不知怎麼了,病得站都站不起來了!”婦人越說越激動,開始用灰撲撲的衣袖沾去臉上的淚水。
……
嬰甯背着一個巨大的布兜子出了農戶家門。那農婦抱着狗喜笑顔開,恨不得再往兜裡添幾根大蘿蔔。
“桃核吐出來就沒問題了,下次再生病可以帶他上山,狗會自己找對症的藥草吃。”嬰甯見那大黃狗長得跟羊羔一般大還懶洋洋地躺在婦人懷裡,一副小狗得志的樣子,冷笑一聲,“這麼胖還偷吃,平時少抱,多走路。”
農婦連忙将狗放下,呵斥了一聲。
“?”大黃狗急得汪汪直叫,又不敢沖嬰甯發作,隻能在主人腳邊哼哼唧唧地繞圈。
那農婦拉着嬰甯的手,笑眯眯的:“小妹,這次多謝你,你真是我們村的福星啊。”
巧了,我夫君大概是你們村的煞星。
嬰甯咧開嘴:“不謝。孃孃,我正好想問,村裡現下有幾位獸醫啊?”
“别說村裡,就是整個縣都隻剩下老丁頭和他兒子了。”農婦四下張望,神神秘秘地湊近了,壓低聲音,“老丁頭年紀大了,而且我聽說他兒子志不在此,再過幾年,恐怕這門生意還真隻有你能幹了。”
……
——“萬萬不可!”王子服難得對嬰甯如此嚴厲,擱下碗筷正色道,“獸醫也是醫者,這不是開玩笑的。”
嬰甯見他二話不說便反對自己的想法,隻覺得掃興:“誰開玩笑了?我不是已經看好了一頭牛一條狗嗎?你碗裡的茄子還是我剛掙回來的呢。”
母親不言語,慢條斯理地吃着菜。
“……”王子服按了按太陽穴,語氣軟了下來,“即便是人看大夫,也不一定說得清自己哪裡有毛病。說到底那牛和狗并沒有真的生病,你隻是解決了問題,這不叫治病。”
“我當然知道,可在他們看來我就是治好了啊!”
“别說了,我不會同意的。”王子服隻覺得和她說不通,重新端起碗筷悶頭不語。
嬰甯看看母親又看看王子服,兩人均是自顧自沉默着吃飯,好像剛才的争吵隻是自己的一場幻想。
“……我做什麼,還需要你同意?”她簡直覺得匪夷所思,眉毛挑高了又皺緊,“我隻是說我可以靠這個賺錢,不會我就學啊,難道有人生來就會看病嗎?!”
王子服見她調子越來越高,頭疼地打斷:“低聲些。妹妹,很多事不是你想就能做到的,醫術藥理你一竅不通,人情世故你更是……算了。”
“更是什麼?”
“快吃飯吧。”
又是半晌沉默,隻有碗筷碰撞的聲響,格外刺耳。
嬰甯猛地站起身:“是,我什麼都不懂,尤其不懂你們那些莫名其妙的臭規矩。可我知道牛耕田馬拉車,各人有各人的長處,等着瞧吧!”
說完,把自己的剩飯扣進王子服碗裡,奪門而去。
“……”
王子服憋了好半天氣,最終發出一聲長長、長長的歎息。
一旁母親看完熱鬧,用筷子隔空點點他:“若是等她賺到錢你還沒考上,我就跟别人說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