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她又是從鼻腔裡哼了一聲,嘴巴撅得更高了,“‘哥哥哥哥’的叫,不知羞。”
哦?
嬰甯神情微妙,上上下下将那女孩子打量了一遍。
一身素服,十分樸素,又不似壽衣樣子。看樣子家中貧寒,對這個死去的女兒也沒多留什麼心思。
“你和我哥哥是什麼關系?”嬰甯見對方一臉警惕,冷不丁地開口問道,“這麼大的醋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搶了你男人……”
講到此處,嬰甯忽然一愣,閉上了嘴。
她好像知道這姑娘是什麼人了。
對方聽她這麼說則更加慌亂,忙道:“反、反正,你若還知道好歹,便好好做你該做的事。他那般辛苦,難道就毀在你手上?”
說罷一揮衣袖,嬰甯隻覺天旋地轉,下一刻在家中小床上猛然驚醒。
“啊!”她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坐起了身,窗外天色還沒亮起來,王子服也還睡着。
嬰甯撓了撓頭,默默想了一會兒,忽然将王子服晃醒:“哥哥,哥哥!”
王子服睡得正沉,迷迷糊糊地推開她的手:“嗯……别鬧。”
“哥哥,你原先說定過親,姓薛還是蕭的,後來死了是不是?”嬰甯锲而不舍地用力搖晃他肩膀,“你記不記得那姑娘是多大歲數死的?”
“約摸比你小一些吧,我沒有見過。”王子服這才清醒了些,轉過頭問她,“怎麼了,突然問這個?”
嬰甯印證了心中猜想,拍拍他臀部示意接着睡,自己則跳下床翻箱倒櫃起來。
王子服被她吵得睡不着,無奈地扯過被子蒙住了頭。
……
“夫為鬼者,人魂所化;執則入夢,厲則伐戮……”
嬰甯蹲在院子裡,借着剛剛亮起的一線天光,艱難地辨認着紙條上的小字。
桌上擺着兩個錦囊,其中寫着“鬼”字的那個已經被拆開,另一個完好的則寫着“妖”字。
先前吳氏給的三個錦囊,如今終于再次派上了用場。
嬰甯近來認識的字更多了,基本可以獨自讀懂紙上的内容。大約是說鬼魂入夢大多是有執念未解,其中一些執念深重、魂魄又不全的,便很容易變成失去神智的厲鬼。
厲鬼不多見,卻是真能害人性命的。
讀到此處,嬰甯皺了皺眉。
夢中那女鬼雖難掩對自己的敵意,法力卻并不高強,頂多是個能化形的水平。
再往後,便都是叫厲鬼魂飛魄散的法術了。嬰甯的娘便是鬼,她掃了一眼便不忍再看。
她并不打算用什麼殘暴的方法對付人家,隻是想要掌握主動權,與對方開誠布公地聊一聊罷了。
嬰甯合上紙條,不禁又想起那鬼魂對自己說的話。
——是你對不住他。
她将紙條塞回錦囊中,這聲音在腦海中不住地回響。
嬰甯早已沒有了睡意,此刻清醒得可怕。
視線忽然落在那枚寫着“妖”字的錦囊上。
“……呼。”嬰甯直起身,有些不自在地轉了轉脖子。
樹梢的雀鳥飛走了,寒蟬也尚未醒來。
并沒有别人看到。
她喉頭滾了滾,右手指尖貼着桌面,緩緩地向前滑去。
看一眼,就稍微看一眼。
隻是因為好奇,并沒有别的什麼。
“吱呀——”
就在她指尖觸碰到錦囊的一瞬,身後傳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是母親起來了。
嬰甯猛地将兩枚錦囊掃進懷中藏好,欲蓋彌彰地站起身:“……小姨!早。”
母親眼下挂着濃濃的青,顯然是一夜沒睡好。她隻瞥了嬰甯一眼:“睡不着?”
嬰甯心髒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她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答道:“嗯。”
母親給自己倒了一碗隔夜的茶水,慢吞吞地飲盡。
二人僵持了許久,母親才道:“我是個俗人。我希望他中舉人、中進士,最好是考個探花郎,光耀我家的門楣。”
聞言,嬰甯仿佛聽見“咕咚”一聲。
那是她的心髒沉進冰涼池水的聲音。
可出乎她意料,母親卻接着說道:“可我知道他,也知道你。”
“他是個好孩子,你也……不錯。”母親垂下眼,轉身走進廚房,“你們若有自己的打算,我便當從沒見過這張餡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