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起身子，洗耳恭聽。“我在很遠的地方進食過了。”他有點不耐煩地扯了扯大衣裡面黑色襯衫最上首的扣子，又挂上一副臭臉：“我們樹立過不準在沃爾泰拉捕獵的法律，也不允許其他野生吸血鬼殺戮民衆。”凱厄斯的聲音一下子尖銳可怖起來，全身上下充斥着煩躁：“德米特裡前不久為此付出了代價。”

哦……我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但完全不同情那個人。

凱厄斯伸手勾了勾我臉側一團亂的頭發，非常緩慢地把它們打理平整。我偷瞄他蒼白的指節，有些出神。就連小時候，查理都做不到這樣，每一個動作優雅到沒邊，他每次都在笨拙生硬地弄疼我的頭皮後帶着抱歉放下木梳。

凱厄斯很快把糾纏的發絲解開，卻沒停下，不安分地撫上我的脖頸，被他觸碰過的地方變得奇怪，寒冷中裹挾着滾燙。

“嘿。”我抓住他的手腕，給了個警告的眼神：“想必這位知識淵博的先生知道什麼叫适可而止。”

他從善如流：“當然，我隻是想索取一些報酬？”我不想知道什麼報酬能要到脖子上，但最好别是你忽然餓了。“歌者的血液是誘惑我們的毒藥。”他的語氣急而快，眼神也更加猙獰，如果能化作實體，估計已經撕下來一塊肉了。我忍不住加大力度，掐了他一把。凱厄斯這才松開手，理智回籠，咬牙切齒地說：“你真該離我遠點。”

我點點頭：“如果你能做到不要老是忽然出現在别人房間的話。”

他危險地眯起眼：“整座城堡都姓沃爾圖裡……或者說，你住的任何一個房間都是我的。”

這該死的可惡地主。我該慶幸你們沒有保留最古老的奴隸制嗎？

“沃爾圖裡的财力不至于落魄到燈都裝不起吧。”

“顯然吸血鬼并沒有畏懼寒冷這麼一無是處的弱點。”

我有點惱火，生硬地沖他喊：“很抱歉，你眼前這位什麼歌者蠻喜歡人類的生活。”

野性在凱厄斯那雙眼中燃燒成黑紅的火焰，憤怒撕下了他平和的僞裝：“辛西娅，”他的腔調又長又猙獰：“或許你可以考慮一下另一種生活。”

“……等等，你還記得我們約定了什麼嗎？”

他的喘息聲又粗又重。我警惕地盯着凱厄斯蒼白的面孔，看着他一次次深呼吸，仿佛在抑制什麼與生俱來的本能。

“辛西娅。”他的嗓音像綢緞一樣絲滑，悅耳動聽，我忍不住别過頭，告訴自己要保持理智，不要掉進貌美反派吸血鬼的陷阱。“辛西娅。”又是一聲，這次更靠近了，有冰涼的吐息拂過脆弱的脖頸。

要看一眼嗎？

我閉緊雙眼。

“親愛的西娅，很高興你一直有保護自己的意識。”凱厄斯輕盈地靠過來，一點聲音都沒有。“但是我有點迫不及待了。”

你在說什麼？我是不是該睜眼看一下以防萬一？還有，你離我太近了……有什麼事情似乎在漸漸失控。

他的手摸上我的頭頂，然後是耳後的碎發，最後遊走到後腦勺。黑暗會刺激人的想象，加速脈搏沖刺的速度。于是我睜開雙眼，看見他鋒銳的眼角，看見他沒有溫度的瞳孔中倒映着我的影子。

凱厄斯以某種飛快地、幾乎無法被捕捉到的速度顫抖了一下。“親愛的，你做得很好。”他輕細的聲音像裹着毒液的蜜糖，吸血鬼的毒液會沿空氣傳播嗎？我得為自己酥酥麻麻的缺氧感覺找個借口。

“我已經等了你太久太久了。”

我猝不及防地瞪大了雙眼。

冰冷的，細膩的，窒息的。話音剛落，凱厄斯驟然加大了扣着我腦袋的力度，俯首親上我的嘴唇。他的鼻子是不是過于直挺了？硌的我有點疼。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我下意識抵住凱厄斯的肩膀，迷迷糊糊地想着它發生的可能性。戀愛？接吻？我？千年吸血鬼？吉安娜在晚飯中誤放毒蘑菇了嗎，導緻我産生這樣荒誕不經的幻覺？

凱厄斯的嘴唇和他本人一樣冰冷。輕輕的觸碰過後，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伸出舌頭，遊走在我的齒間。我這才反應過來，不對吧，這位先生，我們是不是還沒确認關系，你怎麼就先兵後禮了？

“唔…凱厄斯……”我的口腔、周遭，都是他的氣息，強烈到不容忽略。現實扭曲了，落在我眼裡晃晃悠悠，幾乎快融化掉，和我一起。他稍稍擡頭，明亮的眼睛注視着我，但動作又快了一拍，毒蛇一樣糾纏着我的唇舌。

我渴望深吸一口氣，但他沒給我機會。凱厄斯加深了這個吻，嗚咽一聲，我顫抖着摟緊他的脖子，又忍不住把手指插入他柔順的發絲。好奇怪，好奇怪，人的體溫居然也可以不發燒就如此滾燙，我落入一種前所未有的暈眩中，迷亂，恍惚，恐懼幾乎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微妙的喜悅。我幾乎要窒息了，忘記自己本來想說話，沉溺在這種狂暴的糾纏裡，和他融化在一起。

時間在黏膩的空氣裡流逝，讓人遺忘它的存在。不知過了多久，凱厄斯才停下這場由他開始、由他主導的戰争，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雙眼微微眯起，滿臉餍足。我氣喘籲籲，大腦放空，有氣無力地靠在他懷裡。

“親愛的。”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聽起來愉悅極了。

我想給凱厄斯來上一拳，可惜被弄得有氣無力，幹脆沒搭理他。這太突然了，雖然有感到冒犯的不悅，但令我驚訝的是，我居然在這場鬧劇裡體會到熟悉、快感、喜悅，甚至……迷戀。

“來我的房間住吧。”冰涼的唇瓣碰了碰我的額頭，凱厄斯緩慢地整理重新被弄亂的我的發絲。

有何不可呢？我暈乎乎地想，反正遲早要回去，走之前體驗一下豪華客房的待遇好像也不錯。

“好呀……那你要給我講講以前的事情，關于你和我的。”

“嗯。”

他輕輕撫摸我的後背，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