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是。”安室透連忙否認,看了一圈還在忙碌的警員,說,“目暮警官,上頭那棟房子鑒識課的人都檢查了嗎?如果查完了,我們想進去一趟,我和绫小姐把包落在裡面了。”
目暮想了想,吩咐人拿來兩雙鞋套:“進去可以,别破壞裡面的痕迹。”
安室透手拿鞋套,道完謝,又道歉:“不好意思,我們還想要一雙鞋套。”他看了眼站在現場之外的矢澤更,“那位女士和我們一起。”
有了目暮的許可,大門前兩名值守警員未有阻攔拉開警戒線讓幾人進了绯櫻家。房子内照明已全開,結城绫發現這個家的内部裝修以及家具還有部分家電都是八九十年代的風格,連照明燈都是那個年代特有的鎢絲燈。
“懷舊啊!”結城绫不經意脫口感歎。
矢澤更未言語,熟門熟路徑直上二樓。安室透把落在地上的兩個包撿起來,擱在入戶口置物架上。結城绫幾步退到門口,說:“我到外面看看。”
矢澤更柔聲囑咐:“别走遠了,注意安全。”
結城绫眨巴着眼睛,乖巧地應了一聲:“嗯。”
安室透原是想進這棟房子搜尋白露的留存痕迹,可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他的節奏。門口有值守的警員,他不便在明目張膽的翻找。矢澤更又同行在側,安室透隐約有種預感,這個已經給過他暗示的昔日舊友,會在今晚吐露更多。
矢澤更上樓就在挨個房間搜尋,輪到犯人藏匿的房間她搜得更加細緻。末了,她淺淺吐出一口氣。
“沒丢東西吧?”安室透拉開厚厚的窗簾布,站在犯人跳躍的位置,環抱雙臂,視線直落在斜下方靜立在黑夜中小樓房,這個高度正好可以全方位俯視山本家。從房間内遺留的生活垃圾來推斷,犯人在監視山本家不久後就決定偷孩子了。
“沒丢失什麼物品,就是搜查結束之後得好好整理一番了。”矢澤更也走到窗邊,站在安室透旁邊伸手想取下還勾在牆上的飛虎爪,想到目暮說不要破壞現場的要求,快要觸碰到鋼勾時手緩緩停住,她把目光融入到外頭山林墨色裡,深不見底。
安室透也不說話,空氣似乎凝滞了異常寂靜。身旁的人曾經擁有一雙純善清澈的雙眸,不知何時那雙眼眸裡的明亮光彩蒙上磨砂般的濃霧。他能聽到腕上手表秒針行走的聲音,好像也能聽到圍在山本家的警察交談聲,甚至還能隐約聽見拿着手電往小溪下遊搜查的巡查員的聲音。
太遠了!或許是他的錯覺吧。
安室透側眼靜靜凝視身邊的故人,他感覺到胸腔裡沉而悶的窒息感,一下一下撞擊的彈跳聲,仿佛是要全力掙脫鐵鍊的束縛掙脫枷鎖。
——這不是他内心撕扯掙紮的呐喊咆哮,是身邊這個久經歲月磨砺的人惴惴不安的彷徨,看似水平如鏡的眸光裡是她無盡的迷茫。
“矢澤!”
“降谷君!”
兩人異口同聲,矢澤更無意識下喊了他本來的姓氏。
兩人又同時笑出聲來,安室透等了會兒,才說:“你先說吧。”
“你相信我嗎?”矢澤更松了緊繃着的神經,她已做好了決定。
安室透不假思索:“相信。”
“我給你發的那個故事啊,是删減過後的靈異版。”
安室透無比自然地接道:“太明顯了。”
矢澤更那天給安室透發了一版藍色靈異文。簡略概括就是原本平常的绯櫻家突然有一天變得詭異:白日大門緊閉或許不足為奇,但半夜卻能聽見女人的哀嚎聲、絮語般的啜泣就讓人有些毛骨悚然。一夕之間這家人杜絕了原來在村裡的所有交際,據說有人還目睹了房子周圍漂浮着幽藍色鬼火。八年前,绯櫻家發生過一場火災,村裡人都說當時燃燒起來的火焰是藍色的,更加詭異的是烈火把房子内部燒得面目全非,外表卻無絲毫損毀。火災過後,村裡人每晚都能聽到凄凄切切的嘤咛,看見白衣長發的幽靈在房子周邊遊蕩,搞得村子裡人心惶惶。原來與绯櫻家住得近的人家都搬得老遠,甚至不住陵山這邊了。正因村裡無人敢靠近這棟房子,房子裡邊幾時重新裝修的都沒人知道。
“都是人雲亦雲,以訛傳訛罷了。”矢澤更淡淡地說道,“從沒人上來親眼證實,害怕和恐懼占據了他們心裡,根據自己臆想出來的景象添油加醋大肆渲染。”
風見給安室透的資料顯示,绯櫻健次郎已去世二十幾年,兒女在大學畢業後都前往H國定居了,隻餘绯櫻五月老人在此獨居。兒子绯櫻豪婚後帶着女兒回過日本幾次,绯櫻靜卻是杳無音訊。
八年前绯櫻家夜半起火之事記錄在案,安室透在網上也搜過相差新聞。奇怪的是,當年火災現場無遺體,绯櫻五月老人自那場火災之後便消失無蹤。
安室透沒有以他所得的資料去反駁矢澤更,隻是問道:“矢澤,你第一次來檜原是什麼時候?”
“起火那年。”矢澤更轉過身背靠窗戶,将雙肘壓在窗框邊沿。
安室透見狀伸手輕拍她的肩膀,讓她往裡靠點,怕她一分心往後倒下去了。
矢澤更挪了半步,無聲微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你了解的是全部嗎?”安室透不無懷疑。
“不是。”矢澤更直言,“我對檜原不了解,我所知的也非全貌。”她默默看了眼安室透,見對方沒有打斷她的意思,續說:“三年前,是我把貴志帶到檜原來的。”
安室透問:“無人授意?”
矢澤更抿出一抹平淡的笑容,未答。
“如果今天站在你面前的是景光,你會更坦誠一些嗎?”安室透怅然道。腦子好像又聽到了槍聲,看到了永遠沉睡在黑夜裡的戰友。安室透心知矢澤更不會像結城绫那樣,戳一下才動一下,她隻是還在猶豫。
安室透說:“你之前給出的信息,足夠我推測你們之間非同尋常的關系。白露耳風那麼靈敏的人不會不知道你已經背叛她了,你應該比我熟知她的脾性,接下來迎接你的會是什麼,不需要我提醒。我隻是不明白,你是怎麼跟她攪合在一起的?”語必,他注視着矢澤更波瀾無驚的神色,沒能窺出什麼端倪。安室透了然笑道:“果然,像她訓練出來的人。”
矢澤更輕言笑着,安撫一般:“我隻是沒想好怎麼跟你說,從哪兒講起。”
“從頭開始。”安室透說。
“你很貪心呀。”矢澤更掩去面容上淡淡的笑意,“從頭開始啊!”
矢澤更思來想去好一會兒,說:“有件事,你确實誤會了。”
“嗯?”安室透側耳靜靜聽着。
“結城紅子的死,跟阿露無關。”矢澤更緩緩說着,“是我,是我害死小绫母親的。至于原因嘛,不值一提了。”她在安室透漸漸擴大的瞳仁中,解釋着,“你懷疑她殺結城紅子的事,她沒跟我說過;但我能想到,你一定會把那年同時發生的事情當作某個陰謀的産物。”
安室透十指扣入牆壁,淺灰色牆紙被他扣出幾道深淺不一的指痕。矢澤更視線落在他青筋凸起的掌背,說:“不要破壞現場,目暮警部提醒過的。”他猛地扭頭直視她,對上的是一片神秘莫測又裹着漆黑漩渦的深淵,那樁命案從她口中說出來,好像成為了她筆下的故事,輕描淡寫的語氣,雲淡風輕的态度;這,還是他認識的矢澤更嗎?
“我會自首的。”矢澤更微仰着腦袋,雙眼半合,“但不是現在,給我點時間,等我忙完了手裡的事情,我會接受屬于我的法律制裁。”
“可以嗎?”見安室透半晌沒吱聲,矢澤更換了個倚靠的姿勢,歪過頭眨着眼睛,“安室先生?”
“這不是我說了算的。”安室透理平心緒,“你們是那年認識的。”無論是早年相識還是重逢後她的表現,安室透始終不願相信她是心機深沉雙手血腥殺人如麻的死士。
“嗯,如果再讓我回到過去選一次,我還是會選擇跟她走。”矢澤更說,“我沒有家,沒有住宿,沒有收入;雖然我有兼職打工,可那點錢不過是杯水車薪,入不敷出的情況下讀書成了奢侈。是她幫我轉的校,替我交的學費,供我讀完了大學;哪怕後來我寫小說賺了足夠我自己生活的錢,她的資助依然沒斷過。”
安室透訝然,他們以前從未聽矢澤更提過身世,大家心照不宣的都認為炙手可熱的小說家應該是擁有不錯的家境。
矢澤更未過多坦露家事,轉而說道:“她,算不上特别的壞吧,可好像也分不到好人那一類去。”
安室透心中有數:“世上本就沒什麼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純粹。”
矢澤更勾唇調笑:“你,還想弄死她嗎?”
“剛開始是想弄死她。”安室透不禁眉目皺起。
矢澤更掩面莞爾,收起笑顔:“畢業之前,除了各種各樣的學習,她隻讓我做好一件事——看好小绫。可就這一件事,都差池不斷,每次都得要她來收場。遇見阿景是我之幸,那段日子算我一生中為數不多的過得輕松愉悅的時光,可我知道我的人生不會在甯靜祥和中結束。”
對于結城绫的監視,安室透倒是略覺意外。
田代島行動之後,安室透就有所感,白露的勢力擴張肯定不僅僅限于組織内部。她與結城家的密切聯系雖是暴露在組織眼皮底下,但圍繞在結城绫身邊的暗中勢力除了結城本家的以外,另外那些人一定是白露單獨發展出來的從屬人員。讓安室透詫異的是那些人當中竟會有矢澤更。還有與景光相關的一切,若矢澤更在景光殉職之前未接觸組織,那她得知景光消息的唯一途經隻有一個。安室透問:“景光的事,白露告訴你的?”
矢澤更不置可否,回憶起白露當初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轉告她昔日戀人的結局。
“一年前有個獲得Scotch代号的人是内鬼,聽說被Rye處決了。”
當時,矢澤更與景光分手差不多一年,她沒懂白露突然告之她組織人員之事的用意。下一秒白露漠然通知:“Scotch是諸伏景光。”
她魂不守舍地度過了許多天,白露幾時離開日本的,她根本沒留意,一直跟在她身邊的人也默契的與她保持适當的距離。這幾年,心髒破碎的那塊一直拼不齊全,她隻能用仇恨替代,承受她恨意的人必須是将阿景送上絕路的劊子手。陸陸續續的,她知道了警務系統檔案内沒有了降谷零;知道了那個代号為Rye的也是内鬼。
多諷刺啊!
“阿景可以不用犧牲的!”矢澤更閃着略微發燙的眼皮,無比遺憾,她哭不出來,唯有默哀告慰長眠的人。矢澤更覺得大概是她走過了屍山血海,看多了人性涼薄,心也漸漸變得麻木不仁;如同她做的影子主人那樣,白露在面對死亡時就保持着冰涼冷漠的微笑。
即使過了數年,矢澤更仍舊心存不甘,景光的離世成了她的心結,“阿景的死,我問過阿露好多次,她都說她不知道。我相信她是真的不知道,阿景離開的時間,她人在緬境呢。”
她眼睛裡眸光很淡,聲音輕若微風,向着戀人的戰友,問道:“吶……阿景到底是怎麼死的?”
安室透身形一顫,被她柔如流水的語氣刺到了。那夜天台上的一點一滴不停在他夢裡反複重現,他潛意識裡一直逃避不肯正視的問題,何嘗不是他的心結。
安室透嗓子發幹,聲音發澀:“因為我。”
矢澤更不以為意:“為何要把罪名裝在自己頭上?”
安室透無法解釋。景光沒聽出自己張皇急切想要上去保他的腳步聲嗎?還是景光為自己為所愛的人還有肩上的使命選擇自我了斷?
他執拗地仇恨赤井秀一的同時也深深恨着當時未能救下同伴的自己。
“算了。”矢澤更不再為難他,“我明白了。”
安室透心口大石并未松動,他想到另一件事,“所以,你要殺赤井秀一。”
“查到了。”矢澤更不否認。
去年聖誕節淩晨發生在仙台的案件資料,仙台公安奉令轉到了警察廳。拆檔案袋時被突然闖入的結城曉人打斷,後翻閱資料安室透當時不解的疑問在這刻有了清晰的答案。
随同的另一份檔案内,記錄了在聖誕節早上警察于某座山中發現的男性遺體。警察根據現場判斷他就是藏在米西賓館的狙擊手,死因是吞槍,至于為何自盡,資料上詳細寫着當晚FBI的行動軌迹。
出現在仙台的假白露是矢澤更的僞裝,從當時的情況推斷,本人不在仙台的白露不會多惹是非,所以茶廳狙擊案背後的真正主使是矢澤更。
“怎麼打偏了呢?”安室透疑惑。
“是我自作主張啊。”矢澤更自嘲,“送了兩條命出去,自作自受說的就是我。”她頓了一秒才續道,“我隻知道那次行動的目的,不清楚過程細劃。她當時人在哪兒具體做什麼,不容許我過問的。我的作用隻為了吸引FBI的視線,她讓我别節外生枝,結果我還是沒能壓制心底的仇恨。至于那一槍,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為了洩恨還是警告。我後來想啊,如果當時打中的話,我會不會有大仇得報的興奮。她又會怎麼處置我?我會不會死?”
“你是說,她會殺你?”安室透不免愕然。
“大概吧。”矢澤更滿是無所謂的語氣,“就算不死,也得付出點代價。”
“她不讓動赤井秀一的理由呢?”
矢澤更回道:“她不在乎那人的生死。我猜或許是FBI的身份讓她有所顧慮,如果那人死在我們手上會對她正在進行的計劃造成阻礙。”
“她的計劃?”這才是安室透最想知道的。
“你别把我的猜測當作标準答案。”
安室透說:“她的戒備心,我已經見識過了。你與她相識的時間長,你猜測的準确性自然勝過我們毫無頭緒大海撈針一般地尋線索。”
“我告訴你吧。”矢澤更無聲微歎。
安室透雙手揣進褲帶,以一個普通聽衆的身份洗耳恭聽。
“你知道嗎?”矢澤更指着他們兩三步前的榻榻米,說,“原來在這個房子裡生活過的人都是死在了八年前,就在這間卧房内。火災現場沒有屍體,是因為屍體在火燃燒前就已被處理了。”
安室透沒有打斷矢澤更叙述的意思,聽她繼續說:“绯櫻五月老人年事已高,死在了火災前兩天,她是壽終正寝,算善終吧。有個男人,匕首直貫心髒;有兩個女孩子:一個和阿露長得極為相似,不同的是她兩邊下颌骨内凹,像是小時候骨折沒治療自然愈合形成的,身上也有很多舊傷,雙腿殘疾;另一個更慘,全身都是烈焰灼燒過的痕迹,光秃秃的腦袋沒有頭發,身上也沒一寸完好的皮膚。”
對于當時悲涼凄清的畫面,矢澤更至今仍記憶猶新。她輕擡手腕,隔着一兩公分的空隙,虛空撫着她背倚着的冷白窗框。
“我到的時候,窗戶關着的,窗簾緊閉。”她目光落在房間靠裡牆的榻榻米上,指尖在于空氣中拂過,“四個人整整齊齊排在那個位置。”然後,目光下移,停在自己腳邊,“阿露就蹲坐在我站的地方。一天一夜,像石化了似的,滴水未進。”她心下苦澀,怆然笑道,“我是第一次跟幾具屍體同處一室那麼長時間,本來挺害怕的,最後隻覺得可憐可悲。她讓我過來是幫忙處理屍體的,算是我接受的第一個任務吧。”
矢澤更側過臉,像是不經意去關注了安室透的反應。他靠窗的身體微佝着,小弧度地低下腦袋,淺金色頭發自然垂下恰到好處地遮住了他雙目。矢澤更刻意等了兩秒,等他會問的問題,可沒有聲音。安室透緊咬着牙關,原本柔和的側臉線條蹦出鋒銳僵硬的弧度。
“兩個女孩子埋在了那片陵園裡,立了一座空碑;老人和男人埋進了山裡邊,無碑無墳。”矢澤更語氣平淡,“剛埋完屍體,房子就起火了,這棟房子後門當時堆着幹草堆,應該還有助燃液體,火勢蔓延得很快,一瞬間吞噬了房子後面那片小山坡。阿露叫我從陵園山另一邊離開,我心下好奇躲到不遠處偷看。”她停頓片刻,調整好氣息,才說,“我沒看清和她見面那人的模樣,隻知道是一名個子矮瘦的女人。那晚,是我第二次感受到阿露森寒陰冷的殺氣。她恨得咬牙切齒,說國仇家恨她會數倍讨回來。”
“可那人呢,輕言細語帶着長輩們獨特的居高臨下的教育方式,好像安撫一個沒吃到糖果的小孩。她說,‘囑咐過你很多次了,要聽話啊。你看看現在的局面,多不值得啊。’如果沒有後來一次又一次的軟威脅,我真的就以為那個女人是在設身處地的為阿露着想。”
“是白露的養母?”安室透終于出聲相問。
“嗯。”矢澤更輕點頭,說,“叫白靜,阿露一直對她直呼其名。我沒接觸過她,也不清楚她是否知道我的存在。”
安室透沒有深究白露養母的事情,一塊塊碎片拼成圖,多少能推測出白靜之事大概。他在意的是“八年前”這個時間節點:“八年前,是什麼特殊的年份嗎?一切從八年前開始的?她被人追殺也是。”
矢澤更抿唇微笑,回了句模棱兩可的話:“嗯——是,也不是。”
安室透眉梢一挑:“什麼意思?”
“你跟她打過交道,查過她,體會過從她嘴裡套消息的難度,也知道她并不是長期待在日本的。”
“可這次卻不同以往,從去年十月我遇見她開始算,半年都過了。”安室透接着說,“雖然聖誕節行動之後沒見她人影,但她肯定在日本某個地方藏着。”
“她在休養。”
“她每次行動之後都會養一段時間?”安室透聯想到他們從勝浦到東京後的情形,白露毫無預兆的在他身邊失去了意識,他若是狠辣一些,白露早就失去自由了。他們從石卷回東京那次也是,路上察覺到了白露身體的異樣,可怒火中燒的他當時壓根不想管那女人生死。
“并不是。”矢澤更否認,解釋着,“她眼睛又失明了,她不提是怎麼受的傷,我也不能多嘴去問。”想到某件事,矢澤更一成不變的笑臉上添了點溫度,“你查她行蹤那天,我就在旁邊。”
安室透面色微變,轉瞬又恢複如常,說:“她的眼睛是結城醫生治的。”至于受傷原因,安室透能想到的一個可能就是他從田代島下來摔她的那一跤,“痊愈了嗎?”
“無法痊愈。”矢澤更不無遺憾地歎道,“隻能靠藥物控制身體機能惡化速度。”
“這些,不是她告訴你的吧。”
“結城醫生。”
安室透了然:“難怪。”
“難怪什麼?”
“那位家主之前與我說過一些私事,過程中講過她母親車禍一事。”安室透一語概之,“當時就有疑惑,以他們的實力,甚至身邊還有知實情人存在,怎會查不出來。而且,結城雅人好像并不恨兇手。”安室透斂目,“原來症結在這裡。”
“有些秘密,各自藏在心底就好,說破反而不知如何自處。我與結城醫生的交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深厚,僅是認識而已。”
“而已?”
“嗯,而已。”
“白露的病情呢?”
“結城醫生需要一個助手,完全了解阿露身體狀況的助手。他懂得,不管是阿露還是小绫,在她們需要的時候,我定會不遺餘力,全力以赴。”
至此,安室透已經完全相信了白露與他們是互惠互利這個事實。
“與阿景剛分手的那段時間,我也挺頹廢的。無緣無故的被分手,心情很糟糕。”矢澤更左右手換揉捏着自己肩頸,神态輕松,全然不像在講沉重的悲情回憶,“所以,我把手頭上的任務轉交給其他人。用阿露替我辦的另一個身份出了國,當初我隻是想換個環境轉換心情,完全沒預料到我的人生會從踏上緬境的土地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去之前我做了一些功課,可是……我好奇心重。”她摁了摁太陽穴,滿不在乎的說道,“好奇心害死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