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交他違抗上級命令文件的一級檢察官正從審判人員身邊離開,以撒隻能看見男人的側臉和他垂落身側的手臂。
隻需一眼,他就知道,這就是菲珞西爾說過的首席檢察官。
因為裴忌韋珥有着病态般的潔癖,所以總是佩戴手套。
軍官們極其讨厭他,也不喜提起他的姓名,漸漸的,裴忌便有了白手套的綽号。
從去年開始,裴忌韋珥便一直秘密調查他的族群。
任何不符合帝國條例或條例未明确規定的事情,都被他們作為控訴以撒族群的證據。
裴忌韋珥穿着深灰色檢察官制服,皮鞋锃亮,外表一絲不苟。他的身材特别高大,幾乎和以撒族群内身材最高挑的紅摩相當。
提交完證據,裴忌韋珥坐回控方席位。
他一邊聽着身旁副手說話,一邊勾唇微笑。随後,視線漫不經心的移向以撒。
隻需目光相對幾秒,便讓以撒阿特拉哈西斯察覺出,裴忌韋珥也是一名領袖。但和他不同,對方沒有選擇戰場,而是蟄伏在幕後。
這裡,不是戰場,更沒有肢體語言攻擊,但在莊嚴肅穆的蒂爾堡軍事法庭上,兩人隔着其他斥候,彌漫出一股挑釁的氣氛。
以撒感受着裴忌韋珥的目光,收回視線。
他聽見了刀尖對刺刀的拼搏聲,噪鬧鼓動在耳畔敲響。
當然,他克制住了,所以率先收回注視。而最後的審判,當然也是他們無罪。
檢察官們的證詞和文件對以撒無法構成威脅。
這場鬧劇,在議員們肅立,以示尊重的起立中結束。
本該是記憶中渺小到早已忘掉的事情,但讓以撒重溫這幕,是他現在與舊人相似的樣貌。
黑發綠瞳,尤其是那副膽怯猶豫的模樣,太像艾薩克。
艾薩克韋珥,裴忌韋珥的親弟弟,也是在離開蒂爾堡半年後,自己契約的第七名斥候。
……更是上輩子,自己契約的最後一位斥候。
以撒隐約記得,又懷疑自己記錯了。當接到軍部通知,新任斥候艾薩克即将乘坐軍艦面見自己時,菲珞西爾就站在他背後,但什麼也沒有說。
而坐在酒吧台旁的金維裡歐斯和紅摩卻發了好一頓脾氣。
金維裡歐斯「哈」了一下,他重重放下酒杯,玻璃與木頭發出刺耳的碰撞聲,極力隐藏憤怒。
「你知道的,蘭諾特還在搶救中,有可能永遠失去左小腿。」
「而你現在就要替換“武器”?」
紅摩則是誇張大笑,順勢仰躺在吧椅上,雙腿勾着椅子,頭顱朝下,仿佛詭異的倒吊人姿态。
他帶着笑臉,語氣卻十分侮辱:「設備老舊了,不應該替換嗎。」
他們總是自稱為以撒的武器。
無論以撒糾正多少次,自己并沒有這種無情想法。
「是國會的意思。」
以撒不記得自己當時的表情,但他對斥候們解釋道:「軍隊建議我契約一名“韋珥”。」
「為了讓他哥哥不再追着你的屁股調查?為了讓其他檢察官噤聲?」
本是倒躺在吧椅上的紅摩忽然松開雙腳,順勢往下滑動,像一條柔軟的蛇扭曲摔倒在地毯上。
可他手中酒杯,穩穩的沒有灑出一滴液體。
「阿特拉哈西斯,」紅摩高舉手中酒杯敬向自己的領袖。
紅色長發雜亂纏繞在一起,他單手撩開暴露明豔笑臉:「你不适合搞政治,但應該早點明白……戰争勝利是帝國的勝利……但要是失敗,是你個人的失敗……」
以撒記不清楚當時如何回複的。
但記得紅摩之後的放聲大笑,笑聲越演越烈。那是令人讨厭的譏笑聲,就像指甲刮擦玻璃般讓人無法忍受。
有人背對以撒,擋在了他面前。
「啪——」
巴掌扇向紅摩的臉頰。
是菲珞西爾。
以撒望着自己第一位斥候的背影,見對方攏了攏身上的毛毯,隔絕他與紅摩的視線。
「清醒了嗎。」
菲珞西爾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