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潛藏盛樂城中的各方勢力都行動了起來。
鶴霜梧推門進屋,一股黴味撲面而來,她許久沒有聞到過這樣的味道,這種本該隻存在在牢獄中的壓抑感,如今卻在尋常百姓家屢見不鮮,戰争明明已經結束了近二十年。
她不由歎息。
這股氣味拽着她,讓她想起陰暗潮濕的天牢,太子瘋癫得不成樣子,一種種刑具加身,千種萬種的痛都抵不過她的失望,她閉上眼仿佛就能看見,那人臉上籠罩的一層陰翳。
鶴霜梧多年未曾有過的深深的絕望與無力感,如今竟在一個普通的小破屋中回想起來。
她曾錯付真心,為太子做的一切最後變成了殺死自己的把柄,而那太子卻還愚蠢的相信空穴來風毫無根基的愛情。
過去她或許還糾結這些情愛,現在回想,她過去最值得高興驕傲的,或許就隻有她那年正科憑實力考取的功名,官升太常寺少卿。
此事說來曲折,鶴霜梧當年為了做一個好官為北玄效力,同時也為輔佐太子而與朝中大儒學習。
她在太常寺當七品小官那些年,差事相對清閑,于是,她每日卯時便起床研學經史子集,遇到不懂的經義,便去找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少師指教,但是玄蕭整日政務繁忙,她尋玄蕭,玄蕭卻常忙得腳不沾地,她便又去請教翰林學士。鶴霜梧在宣帝十年,她成了那一屆的榜眼。
宣帝十三年,盛樂嬰孩失蹤的事上達天聽,她受人誣陷丢了官位,沒有了牽挂和畏懼,便再無人能攔住她。
當年她在獄中用盡手段,想方設法逃出,又假意投靠池國師,讓他替自己洗刷“冤屈”。但是她知道,這個冤屈并不是真的洗刷了,因為罪魁禍首一直好好苟活着,她這次回到盛樂就是希望能查清當年真相。
那時師父身居高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受師父蔭庇,成年後入朝為官也沒人敢說一個不,直到師父出事她方知這世道險惡。
沒人真正願意向她一介女流俯首,如今她能重回朝野,全倚仗後來的鐵血手腕和毋庸置疑的才華與鐵打的功名。
因她的存在,國庫收入與曾經相比,年年盈餘,她借商号捏住了北玄經濟命脈,與池彥制衡,同時也用利益的繩索套住了不少世家。
信鴿的“咕咕”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取下字條,又放飛信鴿。
她展開字條,上頭有五個字:廢宅有陣法。
她将紙條燒毀,轉頭對何家夫婦道:“何哥何嫂,一切已安置妥當,您二位收拾收拾,我們可以出發了。”
那男子攙着妻子就要起身,門忽然被人敲響,夫妻兩人對視一眼,又坐了回去。
鶴霜梧打開門,來人匆忙地對鶴霜梧行禮:“大人,那兩個從城主府出來的人朝這邊來了,屬下們應當攔不了多久,他們若是池彥的人,那便決不能叫他們知道人是您帶走的,趁他們還沒來,您快走。”
鶴霜梧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牆壁:“來不及了,他們已經來了,你先下去吧。”她感受到一個極為霸道的内功波動正在靠近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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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路上耽擱了些時間,敲開門後,一股馊味撲面而來,巫銘差點吐出來,蹙眉捂嘴。
玄蕭側目一哂,也不知是在笑什麼,巫銘看見了玄蕭臉上的玩味,瞬間變了臉色,強忍着不适站直了身子,他可不能丢人。
玄蕭沒管巫銘的小動作,隻是對屋裡的女子柔聲問:“可是丢了嬰孩的何家?”
開門的女子聽到這句話臉色一黑,“啪”地一聲把門給拍上了,玄蕭反應快,往後推了一步,後腦勺正撞上了巫銘的臉。
“……”
“……”
巫銘揉了揉鼻子,一把推開玄蕭:“你闆着一張臉,哪個人不怕,我來。”
他敲了敲門喊道:“何娘子開開門,我等是來查案的,幫你尋回你的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