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那人不答話,隻是提着劍背對着巫銘站在那。
巫銘想拔劍,卻發現自己隻是一嬰孩,被人藏在柴火堆裡。
下一秒,他看到一個中年男子背着一個老婦人要逃跑,卻被一道黑影攔下,又被斬下頭顱。
巫銘掙紮着,被眼前一幕激得憤怒,卻又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大院中的人四處逃竄。
他奮力喊着叫他們翻牆,可嘴角像被人堵上一樣,根本叫不出聲,隻能眼睜睜地望着院裡的人一個個倒下,逃不出也反抗不過,猶如籠子裡的困獸任人宰割。
很快,周遭的哀嚎沉寂下去,隻剩下燃爆聲,清風吹進這裡,很快帶上了焦糊的血腥氣,他好像知道這風吹在臉上就該是有血腥氣的,但他再如何去聞也聞不見。
最後,那個高大的黑影轉身,巫銘看不清那人的臉,卻能看到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眼瞳,他無力地揮着四肢,在歇斯底裡地怒吼着:“玄蕭我殺了你……”
很快,那雙眼瞳發現了藏在柴火堆裡的嬰兒,巫銘脊背一涼,本能地想要後退,可他隻是一個嬰兒,那個黑影已經到了身前,周圍柴草被撥開,巫銘牙關都在顫抖,卻被一隻大手抱在了懷裡。烏黑的錦緞上沾染着血味,控訴着這人方才的惡行,巫銘掙紮不過,隻能惡狠狠地盯着這個抱着自己的人。
那人仿佛聽到了他心底的怒罵,溫聲道:“活下去,殺了我……”那人的懷抱是溫暖的,困意襲來,嬰孩很快睡着。
巫銘的意識漸漸沉淪,又漸漸清晰,這回他看清周圍後,看到的是那人被挂在刑架上奄奄一息的樣子,巫銘心底一陣快意,下一秒卻被這個聲音拖拽着,心髒扭曲地痛着。
“阿銘……救我……”
巫銘向前跑了兩步,方才那個鮮血淋漓的骨頭架子又消失了,面前是一個完完整整的玄蕭,巫銘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說不上是什麼樣的感情。
他想逃,卻發現身體仍舊不由自己控制,不知什麼時候,手上多了一把黑色的劍,這劍同屠滅他巫家滿門的劍長得别無二緻,巫銘被它吓了一跳,急忙要将它扔掉,卻怎麼也張不開手。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在動,卻不受自己的控制,下一秒,劍就已經貫穿了眼前人的胸膛,他對上他的眼瞳,那是熟悉的人,隻是現在那雙眼睛裡隻剩下痛苦與困惑不解,他着那人七竅流血問他為什麼,這一刻,巫銘懷疑自己是不是殺錯了人,就在他诽腹時,那人又笑了,笑得很難看,猶如地獄中爬出的惡鬼,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吃入腹。
方才玄蕭驚醒的那一刻,遠在塞北道上的巫銘心髒一陣狂跳,從噩夢中醒來,他攥了一手心的汗。想起從小撫養自己長大的師父,隻覺得這個夢離譜,他竟然會夢到是玄蕭把自己從火海裡撈出來,那可是殺盡他全家的仇雠,更離譜的是他竟然看清夢中那些人和事,他那時尚幼不記事,這個夢他就隻當是與從前做噩夢一般都夢了,隻是這回真切看到玄蕭的臉,讓他心裡有了芥蒂。
巫銘等不到天亮,就收拾了東西離開客棧,繼續趕路。
———
颍都街道上的懸賞令被人揭下。
“快,搜!”一聲不大不小的命令聲被玄蕭捕捉到。盡管那些人的動靜不大,腳步也放得很輕,但在高手面前都是欲蓋彌彰。玄蕭戲谑地勾起嘴角,白天還是太嚣張了些,自己露了個臉,還畫了幅畫引人注目了,想來城内當有人看破了他的易容,這才引來此地的官差大半夜不睡覺來緝拿他。不過既然玄蕭已經發現,也必然不會坐以待斃,于是他踏着輕功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這一夜,莫懷真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的丈夫睡在旁邊的屋子,房裡不斷傳來男女打鬧的渾話,她的陪嫁丫鬟也被這動靜吵得一肚子氣,向自家夫人抱怨着:“夫人,老爺自從納了第四房妾室就再也沒來這屋看過您,完全不将您這個正主放在眼裡,這都什麼時辰了,還……”後面的話她說不出口。
莫懷真睡不着,倒不是因為隔壁的動靜,而是想起日間碰到的人,那人實在是太像她的弟弟,她當時聽聞北玄國師回了朝,别人隻覺得是禍害遺千年罵個兩句,但她心底裡卻是欣喜慶幸的。
“夫人,那個狐狸精……”
“嗯?”莫懷真回過神,有些失笑:“好啦好啦翠兒,我這把年紀,如何與那年輕漂亮的争得?我也不是因為他們睡不着,隻是日間見了位故人,有些感慨。”
“那……這位故人一定很重要吧?”
莫懷真搖了搖頭:“不重要,過去的人,我隻當他死了,我們所求之道不同,注定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