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謝瑧沒聽清。
“沒什麼。”王媛姿看回賬簿,“你來也行。桌上兩瓶清熱丸——綠色的。”
謝瑧撿出藥瓶,走到木梯旁伸手遞給王媛姿。
王媛姿挨着藥瓶上沿接過,沒碰到謝瑧的手,随後念念有詞道:“清熱丸十二瓶,六合丸九瓶,安神丸六瓶……”
她沉迷歸整,除了少數讓幫遞東西,剩下就是沉默。
謝瑧清閑地庫中亂逛,好奇地打量藥丸藥材。
“謝公子。”王媛姿似乎覺得過于無聊,難得開口,“林逢春他的傷應該都好了吧?”
“早好了,耳鳴的症狀不再有了。”謝瑧想到她連日嫌棄上課無趣,逼自己大熱天學箭不成,撺掇範敬兒和蔣峻伯他們騎馬射箭,不禁笑道,“最近生龍活虎,每天都和人比箭。”
先是一陣靜默,然後王媛姿道:“大概總是他赢?他箭術很好。”
“是,整個書院,應該沒人能勝過她。”
挑開了話匣子,王媛姿不再忸怩,問:“謝公子,你是家傳律法麼?那天堂上說出那麼多條令。”
“不是。前幾天躲在藏書館惡補而已,之前都不曉得。”
“怎麼找到長春觀道士做人證?”
“我想佛道兩家牽連最小,欄台寺與魏氏親厚,才去長春觀碰碰運氣。”
王媛姿對告魏氏案的前後都很好奇,詳細問過,感慨:“真好。連林逢春這種人都能出力?我若是男子就好了,耶娘很少許我出去,在外支個攤子坐診都不行。”
謝瑧心念宛轉,垂眸道:“并不是男子好,而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很好。隻是這樣的自由,總是屬于男子。”
“咦。”王媛姿從頭打量謝瑧,“你這人說話很妙……但很對。”她沉思一會兒,便要走下木梯,她動一步,木梯“咯吱”作響。
謝瑧憂心,走近伸出胳膊:“扶着我?小心些。”
王媛姿懸停片刻,手按上謝瑧前臂,慢悠悠下來。
等她站定,謝夫人從門外撞進,見到她二人離得挺近,滿臉高興:“呀,我來得不巧。”
謝瑧聞言終于意識到自己現在女扮男裝,連忙後退幾步。
王媛姿沒忍住向她娘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巧得很!我剛弄完,把朱喜放還給我!”
謝瑧覺得藥庫這一遭莫名其妙,但她無暇多想,整個人早已沉浸到訪師學藝的興奮中去。蘭陵蕭奂,從前隻在口口相傳中,家裡還收着他的《溪山圖》和《雪山行旅圖》,自己臨摹過好幾遍。
好不容易挨到旬休前一日,上完所有的課,她匆匆回去檢查所有備好的東西。水囊,幹糧,畫筒……一切無誤,她長舒一口氣,想到第二日不知會有怎樣的際遇,在房内原地打圈兒。
“娘子,飯都不吃啦?”翡墨從身後問。
“馬上就去……明天不知要走多久,我們卯正起來,辰時就出發!”她興緻高昂道,轉頭卻發現翡墨走路一瘸一拐,“翡墨,你腳怎麼了?”
“娘子,不礙事,能走。”
“讓我看看。”謝瑧扶她坐下,脫下她的鞋襪,右腳腳腕紅腫得厲害。她擡頭皺眉問,“怎麼搞的?”
“娘子……都是我不争氣,下午在院中絆了一跤,就給摔了。”
“沒有人故意欺負?”
“沒有沒有。”翡墨疊聲回,“真是我不小心的,就院子裡那塊破石頭擋路……娘子,不礙事,今晚休息一夜,明天就好了。”
“傻話。”謝瑧捏一下腳腕,翡墨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腫這麼高。”
“娘子,抹了上次剩的三七膏,沒那麼疼了。”
謝瑧執意去醫舍請人,謝夫人立刻讓王媛姿過來。
王媛姿看後,說要卧床靜養,将傷腳擡高,盡量減少走動,每日用藥三次。
謝瑧殷勤謝過,送完客,小心扶翡墨回東廂卧床休息。翡墨一開始扭着勁兒不肯,說哪有主子照顧奴婢的道理,被謝瑧眼刀瞪了回去,隻得依她。
“明天我會安排妥當再走。你不許逞強,不許下床亂走。”謝瑧邊幫她上藥,邊道,“回來會查你的傷,若加重,我要生氣。”
“娘子,都怪我。”翡墨抿起嘴,眼眶紅了一圈兒,“娘子,以往出行都有我陪着,又是深山,一個人太危險了!娘子,你可不能獨自去!”
“我知道。”謝瑧笑,“在書院裡也認識了可信的人,明天喊她陪着。”
翡墨如釋重負地點點頭,沒過多久,她察覺不妥,叫道:“娘子!你可得答應我,書院這麼多人,找誰都不能找林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