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我去書院,是不是真的任性?”
“别人看你是任性,我卻覺得你勇敢。”林逢春笑道,“阿瑧,人生在世,至多百年,若不痛快些,豈不虧了。”
謝瑧漸漸心定:“嗯。”抿唇問,“那枝紅梅,是你送的吧?”
林逢春點頭。
“既來吳縣,怎麼過年?”
“路上有小紅陪我。”
謝瑧沉默片刻,下定決心道:“你這個年,得補過。”
不久響起一陣車輪聲,翡墨跳下車,快跑過來:“娘子,真叫我好找!吓死我了!”
她雖然知道謝瑧被林逢春帶走,但娘子失蹤,回去如何交代?那廂僮仆們抱着打燈糖回來,即刻被她指揮四處亂找,一路尋到渡口,不久後就有船夫過來捎口信,方知娘子所在,匆匆來了。
林逢春不滿喊:“都說了跟我在一起,有什麼危險的!”
翡墨飄個白眼:“跟你一起才更危險。”
三人一同上了車,翡墨等着中途林逢春離開,不料娘子不肯她走,一路直奔謝宅客房。下了車,謝瑧親自指揮僮仆收拾出兩間客房,說自己今晚也要在客房睡,又讓翡墨去準備桃符、葦繩、椒柏酒、桃湯、膠牙饧、生雞蛋和火盆爆竹等物。
翡墨甚是奇怪,這些都是過年時用到的物什,幸好還有剩餘,都找了過來。
月亮已經到了中天,謝瑧隻留翡墨侍奉,讓其他僮仆守在客院外。
于是翡墨見到非常神奇的一幕:謝瑧在林逢春住的客房門上挂上桃符葦繩,屋外擺放一桌瓜果點心,旁邊放上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盆,仿佛過年的格局。
林逢春站在一旁,看她忙得團團轉,心中溫暖,唇角上彎。
謝瑧眼見大差不差,從翡墨懷中取過爆竹,遞給林娘子:“逢春,你多扔些爆竹進去,祛祛山臊惡鬼,迎一個好年。”
林逢春乖巧接過,扔出一個,見爆竹在火盆中“嘭”地炸開,無聲地笑起來。
謝瑧坐在桌邊,為她斟滿了椒柏酒,還倒了一碗桃湯,等她扔完爆竹,連忙招呼過來,道:“喝了椒柏酒身體康健,飲了桃湯驅走邪祟。”
她撐着腦袋看林逢春一飲而盡,不覺笑彎了眼,讓她多吃點。沒多久,翡墨看了看水漏,驚呼道:“娘子,已經子時了!”
“阿瑧……”
“逢春……”
二人幾乎同時開口,在默契的停頓後,謝瑧望着林逢春,鄭重道:“倉促簡陋了些……逢春,新年好。”
“嗯,新年好。”林逢春盯着她,笑。
守歲的流程走完,準備回房睡覺。到門口,林逢春問:“阿瑧,今晚能陪我一會兒嗎?”
謝娘子思忖幾瞬,點了頭,進去後,想起一事,問:“逢春,早上得穿新衣,你要哪一種?我叫人備來。”
“嗯……上次你給我的衣服,我忘記帶走了,還在嗎?”
“還在……可那是我的舊衣裳。”謝瑧覺得不妥。
“就它了。”林逢春滿意道,“什麼新衣服都比不上那身。”
謝瑧聽懂話中情意,耳朵又微微發燙:“好。上次洗幹淨了,也能算新衣。”
二人上次夜聊已不知是什麼時候,因為補過新年,謝瑧不免問她寨中如何,聽到她父親除夕急匆匆離開回另外的家守歲,氣憤道:“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父親?真是可惡!”
林逢春笑笑:“我和他關系一向不好。他不在乎我,我也不在乎他。”
謝瑧卻聽出她語氣中有一絲落寞,安慰道:“沒事,他有他的家,你也會有你的家。你若早告訴我,我定不會讓你走了。”
林逢春抿出一絲意味,促狹道:“哦~自然,我家裡怎麼少得了你。”
“呃……”謝瑧方覺失言,叫人抓住了破綻,含混道,“好了好了,你快睡。”
“嗯。”
林逢春連日折騰早就疲憊,又有人為自己補過年,踏實喜悅,不多時就呼吸平穩地睡着了。
謝瑧守在床邊,見她睡顔安詳,漾起笑意,随後吹熄燈燭,小心關上門,自回房安歇了。
翡墨見證全程,總覺自家娘子與林逢春奇奇怪怪,又想不出問題出在哪兒,十分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