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片刻,包勝率先痛心疾首道:“春兒,我們盤龍十四寨上下一體,你怎麼這麼糊塗?你有不滿,可以跟二叔說,何必用這種方式?蕭智獻是皇室,從今往後,我們盤龍寨都不會安甯了。”
其餘人緊跟着你一言我一語。
林逢春聽完鋪天蓋地的指責,環顧場上諸人,發狠道:“呸,我林逢春敢做敢當,不像有些人卑鄙陰狠,隻敢躲在暗處設計害人!不管你躲在哪裡,給我聽好了!我總有一天會抓住你,剖心挖肺,摳下你的眼珠子,叫你認清我是誰!”
“閉嘴!”林召龍拿刀指着她,“你一點不知不悔改!”他轉而向場上衆人道,“諸位,即便她是我的女兒,我也絕不姑息!今天,我就殺了這個叛徒,給大家一個交代!”
林逢春眼看林召龍持刀越走越近,滿腔憤懑化作一陣狂笑:“林召龍、你、你不信我……還要殺我?”人笑着,眼角滑落一滴晶瑩。
“夠了!”不等林召龍回答,鄧摩女從一旁出聲打斷,她手持長劍,緩步走出,緊盯着林召龍,“姊夫,我今日再這麼叫你一聲,你可還認?”
林召龍握緊刀柄,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仰頭望天道:“摩女,這孽畜出生就害死親生母親,早該殺了。當年就是因為你心軟,才遺禍至今。”語氣冷峻,無有半點猶豫。
“林召龍!”鄧摩女怒喝,“我看你早就嫌春兒礙眼!阿姊死了隻有你一個人難受麼?那是我的親姊!你說她害死阿姊?笑話!阿姊拼盡性命留她在人世,是她唯一血脈!你有了新的妻兒不在乎她,我卻不能!”她逼近兩步,“你想動她,先問過我!”
從寨中事演變成家事,其餘人等知趣地閉上嘴,靜靜旁觀。這幅場景,二十年前已經上演一次,那時林召龍将剛出世的女兒掐得臉色青紫,鄧摩女拼了命救下,整日貼身照顧,才有現在的林逢春。
林召龍斜睨着她,沉聲道:“摩娘子累了,送她回去休息!”
鄧摩女不多言語,抖動長劍,即向林召龍刺去,“铮”的一聲刀劍相交。周圍護衛一擁而上,舉刀朝林逢春砍去。生死之際,她爆發出一股巨大的能量,戴着厚木重枷翻滾抵擋,亂刀砸在木枷上,堪堪躲開。
幾乎同時,一大群馬齊齊奔騰嘶叫着往會場沖來,當中一人蒙面俯身,緊緊貼着馬背。馬群四散,很快沖亂會場人群,蒙面人眨眼間到了林逢春面前,舉刀一劈,伴随着“咔嗒”聲木枷的兩半竟輕松分離。林逢春不做他想,立刻攀住蒙面人手臂,飛身上馬,在嘈雜中突圍而去。
等林召龍挑下鄧摩女手中長劍,瘋亂的馬匹被人制服,已不見林逢春身影。
他望着鄧摩女不服氣的面龐:“你吸引我的注意,救走她的是夏小滿吧?”
鄧摩女瞪着他,不說話。
林召龍了然一笑,撇開她,提高聲音對餘下的人說:“傳與寨中所有人知曉:林逢春背棄寨約,闖下大禍,今已叛逃,即刻起,人人皆可殺她,誰殺了她,誰就領金、做澗石寨寨主!”
夏小滿驅馬沒命地狂奔,一路疾行十幾裡,到了處沒有人煙的溪邊荒林,才停下來,讓累得直喘的駿馬喝水吃草休息。
林逢春全憑一股精神撐到現在,身體一軟,從馬背上翻摔下來,無法動彈。夏小滿連忙将她拖到樹蔭下靠着休息,慌手慌腳地舀水喂給她喝,等她稍有回轉,從懷中摸出一個餅遞給她。
“逢春……我若知道會變成這樣,說什麼也不讓你回來。”夏小滿懊悔道。
林逢春勉強扯出一個笑:“有人害我,他也巴不得我死,和你有什麼關系?”
“總寨……唉!他為什麼不肯信你,反而想殺你?虎毒還不食子呢!”
“哼。”林逢春望向虛無的遠處,“隻要沒死,我總會讨回來。”
二人讨論半晌,設計者必定是寨内的人,熟悉林逢春的情況,知道她這兩年獨自在外的時間多,很多事沒人能證明,才利用空白編造謊話。夏小滿和鄧摩女見過那些人證物證,面對那些嚴密周全的證據,若不信任她的為人,便容易把她當成背叛山寨、窮兇極惡、無可辯駁的叛徒。
可是誰能做出這樣“天衣無縫”的布局?她在寨中并無仇家。
“……算了。”林逢春想得頭痛,“接下來什麼打算?”
夏小滿掰着手指道:“不知摩娘子如何了,鬧得這麼大,恐怕不好收場,等我打聽消息再說。不過,我覺得還是回澗石寨可靠。”
“你這樣想,他們也會想到。”林逢春搖搖頭,然後問,“小滿,你還沒告訴我,有沒有見到謝瑧?”
“啊?”夏小滿未料脫離險境,她還惦記這個,百般無奈地簡要說了。
林逢春垂下眼簾,沉默良久,擡眼笑道:“會稽太守帶兵駐留諸衍,依林召龍的性格,絕不會靠近……我們去諸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