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咿咿呀呀打開,裡面的人現出身形,半倚在門扉邊,手裡捏着一個煙鬥,雲煙缭繞,蒙在她臉上,看不清五官。
“怎麼是你?”穆聞竹皺眉,手掩在鼻子前,扇了兩下,“婆婆呢?”
千希勾唇笑笑,手點在她肩膀上推了一把,很做作地抹去根本不存在的淚水,“你不是來找我的嗎?好傷心~”
“看來婆婆不在,那我們直接過去吧。”穆聞竹拉過文筝,轉身就走。
“你去哪啊?你有事問我,我也知道啊!”千希啧聲,這人真開不起玩笑,“婆婆她在靈池那邊呢!”
穆聞竹揚聲:“正好,我們也去那。”
“去那幹嘛?那裡那麼……”千希皺眉,文筝恰好在這時回頭,兩人對視。
“這不是你那個小師妹嗎?”好不容易有人來,還是熟人,千希幹脆把煙鬥滅了,快步跟上她們,她親昵地牽起文筝的手,“還記得師姐嗎?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文筝搖搖頭,不記得了。
千希湊上前,具有沖擊力的五官在文筝眼前放大,半晌,她歪歪嘴,一語中的,“你失憶了?”
文筝驚訝,好厲害啊。
“有什麼厲害的,她以前欺負你欺負得最狠了,你不記得才奇怪。”穆聞竹涼涼道,“陳婆婆以前住在燕峰主那座山上,後來出了點事,才搬來這裡,這是她唯一的徒弟,千希。”
“害,我哪有,别這麼說。”千希嗔怪地瞪一眼穆聞竹,怪穆聞竹不會說話,過後,她正色,“怎麼回事?她身上怎麼有魔族術法的味道?”
文筝瞪大眼,一把抓住她寬大的袖子,期待地看着她。
“怎,怎麼了突然?”千希被吓到,回過神來哭笑不得。
穆聞竹頓了一下,幫文筝回答:“嗯,她的記憶被魔動了手腳。”她把前因後果和千希解釋了一通。
千希恍然,琢磨一番,覺得不對,“诶,你小師妹七魂還完不完整,你找葉峰主看過沒?”
穆聞竹懵了一會,“沒有,回來隻顧着幫她修複經脈,忘記了。”
“啧,我說不準,還是讓師尊看看吧。”千希不笑了,看向文筝的表情很凝重。
越往裡走,視野越逼仄,陰氣從腳底升至腦後,讓人頭皮發麻。
千希帶她們走小道,撥開一層層雜草,輕車熟路。
掀開最後一層阻礙,如撥雲見日,文筝微微睜眼。
這裡和剛剛的荒涼地帶僅僅被一層樹叢隔着,卻仿佛是兩個世界,仙草蓊郁,碧意盎然,湖水清澈,幾隻動物在湖邊低着腦袋飲水,好一派祥和之景。
整個禁地似乎常年不受日光照耀,文筝擡頭,湖水上方的天幕上挂着半輪明月,星星點點,卻透出一股違和感,文筝看了半天,雲層動也不動,像是擺設。
一道身影蹲在湖邊,彎着腰,背對着她們,看不見在做什麼。
“師尊,你在作甚?”
那人沒理,似是沒聽見。
千希無語,在一旁抱臂等了會,才接下一句,“師尊,聞竹來了。”
“什麼?”陳婆婆很快回頭,看見穆聞竹,笑呵呵的,“聞竹怎麼來了?來我身邊,讓我看看你。”
她拉着穆聞竹的手,問了許多她的近況。
千希皺着鼻子,低聲在文筝耳邊說:“看看,我師尊就喜歡你師姐,從來不把我這個乖徒弟放在眼裡。”
文筝彎彎嘴角,心裡一直想,陳導看着也不老,怎麼能被拉來做婆婆了。
連文筝都不理她,千希覺得無趣,嘟囔:“你現在話怎麼變少了?失憶讓你性子都變了?”
她語氣裡有懷疑,出乎意料的敏銳,讓文筝對她刮目相看。
如果陳導比她還厲害,說不定一會就可以回家了。
穆聞竹一一回答陳婆婆的問題,在停頓間隙,找機會插嘴,“婆婆,我這次來有要緊事找您。”
“嗯?怎麼了”
穆聞竹将身子移開,露出文筝。
“我小師妹前些日子被魔族侵害,婆婆,您看看她現在……”
陳婆婆隻聽了幾句,表情沉下,沒等她說完,拽住文筝,三步并兩步,一把将人丢進湖裡。
文筝猝不及防,來不及屏息,嗆了幾口水,慌忙之間捂住嘴,不再掙紮。
入水的一刹那,深邃幽暗的湖底突然暗潮湧動,文筝被壓在水面之下,身下異動離得越來越近,她眼前清亮的湖面忽地變得暗黃污濁,黑暗将她包裹。
文筝眯着眼,肺裡的氧氣漸漸流失,窒息感讓她眼前模糊,感受自己邁向死亡的過程。
她身體放松,靜靜等待自己的結局。
岸邊,穆聞竹見文筝落水,下意識上前,伸出手想抓住她,卻被陳婆婆拉住身子。
“規則你是清楚的,如果有問題,她就已經不是原來那位了,一切都是障目之術;如果我冤枉了她,湖底的那位自會将她送回來。”陳婆婆表情平靜,雙手合十,閉目說,“最近它心情不佳,屢次發怒,我就猜門内有異動,碰巧發生了這件事,你說巧不巧?”
“聞竹,不要重蹈掌門的後轍,十年前的慘痛代價你還沒記住嗎?”
穆聞竹全都明白,也正因為明白,她才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