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商人,常年與錢打交道,對事物價值感知力極敏銳。前兩年想着白詞,分不開心,如今此事已過,心思開始活絡起來。她扒開長草,前行幾步,停在河邊蹲下,招呼白詞過來。
流水湍急,白詞從未接觸過急水,也不敢太往前,隻蹲在顧影身後,手抓住她的衣裙。顧影覺得影響行動,便朝她笑笑,道:“你先别碰我。”白詞松手。
顧影捋起袖子,從地上搬起一塊巨石放白詞面前,眉毛挑起來,甚是得意,道:“看!”
白詞盯着石頭,又瞧瞧顧影,不解道:“什麼?”
顧影怔了半晌,道:“稍等。”她又搬起石頭放河邊,借水流之力沖洗。片刻後,淹瞞在泥沙之下的珍石顯露在二人眼前。
白詞盯着石頭,道:“乳白色的石頭。在光的照耀下呈現半透明,整體色澤豔麗,紋理流暢。”她摸了摸,道:“很滑潤。”
顧影揚起唇角:“怎麼樣,我發現一大塊瑪瑙原石,既然有第一塊,肯定就有第二塊。”
白詞點頭。
顧影繼續道:“這玩意,須數萬年才得以形成,珍貴着呢。不僅能當首飾賣,還能辟邪。也可以用做染料,久不掉色。你不是喜歡佛教嗎,它還是佛教七寶之一,我先找人給你做一塊,你要手镯還是吊墜。”
白詞道:“我沒有喜歡佛教。我想要簪子。”
顧影道:“行,那我要手镯。這玩意珍貴,我得找個好工匠,把它的價值發揮到最大。”
白詞道:“……你怎麼發現的。”
顧影道:“上次去你家,離開時發現的。”
白詞哦了聲,忽道:“你不喜歡我說的話,可你卻記着佛教?”她不理解,往常認識的人聽說她的觀點與對方不一緻,第一反應是駁斥。
顧影笑笑:“都行,你喜歡什麼是你的自由。說佛教是因為你的觀點在我所知範圍内比較偏佛教,我是為了好記,沒什麼意思。記住你的一些愛好,我身為你的朋友,做這些不是應該的嘛,怎麼這樣問?”
白詞道:“你與旁人很不同。”
旁人?顧影一時沒反應過來是何意思,随即她道:“你說是你之前的朋友吧,她們怎麼了,反駁你?”
白詞點頭。
顧影笑道:“反駁你是因為你的觀點與她們所知不同,這我常遇見。她們是怕你說得對,不想認同你,若認同你了,她們之前的觀點便是錯的,那是她們所熟悉的安全區,她們恐懼未知,誰會承認自己淺薄無知?一般人都這樣,你無須在意。反正也跟你成不了朋友,那些打壓你的,使你感到不舒服的觀點,你就當蚊蟲叫,别放在心上。”
話音落地,顧影忽覺自己這番話有些不對勁,她對号入座了一下,發現她也是這樣,隻是她若不贊同,不會當面說。她心裡不爽,又不能表現出來,隻能忍着假笑。
白詞若有所思地點頭。
顧影看了白詞一會兒,囑咐道:“對了,瑪瑙的事,别和你家人說。”
十八年過去了,白三郎拿着三千兩,将自己妻女過成如今這個樣子,她便斷定此人沒什麼本事,若無困境覺悟,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她也不再想用錢來相幫,反正時間還長,她有很多疑問還未解開,可以慢慢來。不過她與白詞認識時間短,不知她怎麼想,畢竟時下還是較重孝道。
“好。”
她本來還怕白詞不同意,未曾想白詞一口應下,倒顯得她的擔心多餘了。顧影喜道:“好,那就先這樣。”怎麼會有如此爽快的人,她還是生平頭次見,這要是在商場上,誰能不愛,她忽生一種相見恨晚之意。
顧影将瑪瑙埋好,留下記号,打算給高澤飛鴿傳書,讓他來處理。猛一瞧見白詞,她笑了笑,道:“咱們先回家吧。”
白詞道:“好。”
***
與白詞說了一會兒話,顧影忽覺二人距離近了許多,與初次見面的尴尬好了不知多少倍。在回去的路上,一直逗她。
離清涼寺村還有數十裡時,顧影帶着白詞去鎮裡吃了午飯。
其實已過中飯時間,顧影一直讓白詞領她在附近轉圈,是以耽誤了許多時辰。及至太陽落山,顧影算是對這片區域有了大緻了解。
白詞忽道:“我的籃子。”
顧影道:“我帶你去拿。”
顧影騎馬又折回,她一眼瞧見籃子,微壓下身,便勾到手裡,遞給白詞。白詞接過籃子,道:“多謝。”
顧影笑道:“跟我見外什麼,咱們是好朋友嘛。”
白詞歪頭看她,道:“你會騎馬,那你會武嗎?”
顧影頓了一下,顧家早年是武将,到她這一代,加之政治原因,眼下已無用武之地,她學了也僅做強身健體之用,便道:“我不會,不過我跟着家人打獵麼,身體好……”
話音未落,一團黑煙蹭地奔來,顧影定睛一看,見是頭大野豬,道:“咱們得快些離開此地,晚上野獸該多了。”
她的馬兒才走沒兩步,那頭野豬蹭地一下從她左足溜過,馬兒頓時不動。
野豬是雜食動物,戰鬥力和速度均是一流,眼下隻一頭,她的馬兒便吓壞了,真是慫馬。
顧影環顧一周,見左邊有處低樹枝,粗細長短正好。她可以借助馬背躍到樹側,撇下樹枝,一擊将野豬殺死。
目測了一下距離,腦海裡已經演好殺死野豬的過程,準備下馬。白詞忽拽住顧影的衣裳,顧影道:“你作甚?”
這時,野豬又從她右足邊溜過,還叫了兩聲,嚣張且得意。
白詞道:“她是我的朋友。”
顧影驚道:“什麼?”
白詞看向野豬,道:“她也是我的朋友,你别逗她了。”
野豬卷翹着尾巴慢悠悠走了。
顧影盯着野豬,道:“你們是如何成為朋友的?”
白詞道:“小的時候,我出來玩,她還是隻小豬,她受傷,我救她。”
還真是言簡意赅,她上午還以為野豬要傷害白詞,未曾想人家認識。不過顧影相信萬物有靈論,因此很容易接受了這個說法,誇道:“你真善良。”
白詞搖頭,道:“有緣。”
顧影道:“好了,咱們回家,不過這馬和你的豬朋友一樣,她叫雲清,是我的馬朋友。載我們到村邊就走了,你不要往外說。”
白詞道:“好。”
顧白二人行了片刻,及至清涼寺村,下馬,并肩回家,想着好好休息一番。
快到家時,忽聽到錢六娘與人吵架的聲音。顧影看向白詞,見她眸色有異,道:“怎麼了?”
白詞道:“是太婆來了。”